低碳革命重庆冲锋
今年流行“低碳”
中电投远达环保公司总经理刘艺喜欢下象棋。
在他看来, 经营企业就像下象棋, “必须走一步看三步、五步, 甚至更远”。他现在所走的每一步棋, 都为了一个结果:低碳经济。
2010年1月22日, 中电投远达环保自主研发的全国首套大功率二氧化碳 (CO2) 捕集装置, 在合川双槐电厂投入运行。该装置是个身高数十米的“怪兽”, 可以从烟气中“捕捉”CO2, 将其变成液态, 用于灭火、制冷、金属保护焊接、生产碳酸饮料等。
“国家现在还没有对企业的C O2减排量进行强制性规定。一旦国家向企业征收‘碳税’, 这项技术就值钱了!”刘艺说, 如果那时候再从国外引进类似装置, 至少需要上千万美金。
1月11日, 英国驻重庆总领事馆官员Bryn Jame进行了一次“吸引人的访问”。他参观了位于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的重庆大剧院的水源热泵站。
嘉陵江水冬季水温在9到10℃, 夏季则达到24或25℃, 终年有着比外界空气更稳定的温度。通过水源热泵站, 将江水引入建筑体中, 能起到冬暖夏凉的作用。
“供暖和制冷都是接近零碳排放, 这是一项巨大的碳减排工程。”Bryn Jame说, 该设备完全投入使用后, 可为400万平方米的建筑服务, 将会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源热泵站。
Bryn Jame把看到的这一切告诉了他的同事——英国驻华使馆气候变化参赞康大卫。重庆的试验, 让康大卫大为震惊。
康大卫在博客中这样写道:
“毋庸置疑设备安装将是昂贵的。但是, 我们也不要忘记重庆正在向21世纪的超大城市迈进。中国领导人认识到, 随着全球能源价格的上涨, 中国需要降低单位GDP的CO2排放量, 抓住这一时刻并大胆作低碳投资意义重大。”
是的, 当人们还在为电影《2012》里的场景忧虑, 为哥本哈根会议上各国政要的言行不一而唏嘘时, 重庆已嗅到了“低碳”商机。即便是坊间, “低碳”也成了流行词汇。
农历新年前, 西南大学、重庆交通大学、四川外语学院的不少老师, 收到了一张明信片和一本小册子。明信片和小册子上分别印刷着过低碳春节的小窍门和20个节能小窍门;长安铃木产的一款新车, 也打出了“低碳王子归来”的广告……
新一波工业革命?
“生存, 还是死亡?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哈姆雷特说。但面临艰难抉择的, 不只是哈姆雷特。
2010年1月31日, 瑞士达沃斯, 冰天雪地。世界经济论坛年会的与会代表们, 毅然决定离开有暖气的餐厅, “享受”一顿户外露天午餐。因为, 日益严峻的气候状况, 在拷问这个世界:生存, 还是死亡?
在代表们看来, 企业要生存、国家要生存、人类要生存, 就要以实际行动支持“低碳”。而实现“低碳经济”, 更是今年“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年会”的重要议题。
低碳经济热, 正在全球引爆。
2009年1月, 奥巴马宣布“美国复兴和再投资计划”, 将低碳产业作为重振经济的战略选择;紧接着, 欧盟、日本、英国等也相继宣布了自己发展“绿色经济”的宏伟蓝图。
过去30多年来, 伴随着经济的增长, 中国能源需求大幅上升。如今, 全球关注的焦点, 不仅有中国速度, 还有中国的全面工业化将会“吃掉”多少资源, “吐出”多少CO2。
2009年9月举行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峰会上, 胡锦涛向全世界承诺:争取到2020年, 中国单位GDP的CO2排放比2005年显著下降。
对于一个刚刚步入工业化进程不久的国家来说, 这一承诺意味着巨大挑战。不过, 中国政府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次历史机遇, 在工业文明和生态文明之间探寻一条“绿色通道”——低碳经济之路。
海尚雅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石波认为, 一场新的工业革命即将到来。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是瓦特发明了蒸汽机;第二次是爱迪生发明了电灯;第三次是网络革命, 而低碳经济则是工业革命第四波。
该观点得到了中国社科院常务副院长王伟光的认同。在王看来, 低碳革命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全新经济模式变革。
重庆高调布局
国内众多城市向“低碳经济”发起了冲锋。
2009年, 杭州、无锡等城市先后出台新政, 打造“低碳城市”。同年底, 成都最后一家煤矿关闭。成都市政府提出, 以太阳能、核能、风能等新能源产业设备制造为重点, 建设国内重要的新能源产业基地。成都南部新区已展开“免费自行车”行动, 鼓励市民低碳出行……
该信息被敏感的新加坡《联合早报》记者捕捉到了。在一篇名为《重庆成都争当低碳试点城市》的报道中称, “重庆和成都之间的竞争已转向低碳经济”。
不过, 幸运花环最终落在了重庆。
2010年1月31日, 就在世界经济论坛年会热烈讨论“低碳经济”之时, 重庆市发改委主任杨庆育从北京带回好消息——重庆将与广东、河北、江西、湖北等10个城市一起, 成为全国首批低碳经济试点城市。
“正式文件很快就要下发了。”杨庆育很兴奋。他感觉到了这个城市即将发生的革命性变化, “低碳”的触角将延伸到重庆经济社会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作为国家六大老工业基地之一, 重庆能源结构单一, 火电占比超过75%;产业结构也差强人意, 耗能高、污染重、技术落后、设备陈旧的钢铁、化工、有色金属等传统产业众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国人一提起重庆, 就想到它的别名——雾都。
从2000年开始, 重庆陆续启动了“清洁能源工程”、净空工程, 揭开了工业企业“退二进三”、“退城进园”的序幕——重钢集团、重庆水泥厂、重庆市政沥青厂、重庆发电厂、重庆西南制药二厂、重庆天原化工厂等一大批企业, 在这场“革命”中改头换面。
2010年1月21日, 重庆市政协三届三次会议上, 副市长童小平现场督办“一号提案”——《关于大力发展低碳经济的建议》, 提出从今年起, 重庆将大力发展低碳产业链、低碳示范园区、低碳社区、低碳交通, 增加林业碳汇, 发展低碳经济。
市政府的高调布局, 引发各个政府职能部门的共振。
市发改委提出, 将把单位GDP的CO2排放强度作为约束性指标纳入“十二五”规划纲要;市经信委称, 将着力改变重庆产业结构, 把电子信息产业培育为第一支柱产业;市建委表示, 两年后, 重庆将建成300万平方米以上的可再生能源建筑应用示范工程。全市新建的4000万平方米“公租房”, 将全部按照“绿色”建筑标准, 建成低碳社区;市科委提出, 在全市推广新能源汽车;市农委表示, 3年内将让200万农户用上沼气……
目前, 英国外交部战略项目基金正在支持重庆进行“低碳经济规划研究”。英国驻重庆总领事馆气候变化与能源领事张百任称, “这个规划将阐述重庆迈向低碳经济的策略, 能对重庆制订清晰的低碳路径图提供决策参考。”
机遇风险并存
发展低碳经济, 好处显而易见。
2009年12月8日, 在万豪酒店举行的“重庆清洁发展机制 (CDM) 项目碳交易资金兑现仪式”上, 南桐矿业公司从英国益可环境国际金融集团, 获得碳交易款100万元。
“当时根本想不到, CO2减排的指标还可以卖钱。”南桐矿业公司董事长刘德忠为此感到高兴。
据市发改委统计, 目前重庆有47个CDM项目获国家批准, 年减排CO2860万吨, 若全部得到联合国签证认可, 每年可获得8600万美元碳交易资金;现在已有12个项目在联合国CDM执行理事会成功注册, 6个项目获得碳交易资金。
不过, 低碳经济的内涵显然不仅限于此。市经信委主任吴冰认为, 发展低碳经济, 更要能繁殖出一个以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为基础的全新经济模式。
2010年1月12日, 长安志翔气电混合动力车出现在重庆街头, 成为全国首批混合动力出租车。此外, 据记者了解, 力帆、渝安、恒通等公司, 都不约而同地将“触角”延伸至电动汽车领域, 暗里提速了研发, 为抢占“低碳”制高点积蓄力量。
中船重工 (重庆) 海装风电在2009年逆势扩张, 刚开始批量生产陆上风力发电机, 就同时砸下50亿元巨资, 研发海上风力发电机。
2009年9月24日, 重钢环保搬迁首个生产项目建成投产。重钢集团董事长董林称, 新厂区的工业废水实现了“零排放”, 固体渣全部处理和资源化利用, 二氧化硫总量减排70%, 吨钢综合能耗下降10%以上……
就在企业纷纷暗战低碳经济之时, 风险也不容小觑。
国家发改委应对气候变化司司长苏伟称, “中国处于城镇化和工业化发展的阶段, 尽管通过优化结构和节能, 能够相应地减少碳排放, 但是面临较大困难和挑战。”
“国家发改委、世界银行和GEF中国节能促进项目办公室”执行主任王树茂则关注于低碳经济的投融资障碍。“节能环保项目并非房产等可评估的优势资产, 银行等金融机构并不乐意提供相应的金融支持。此外, 从事节能环保的企业规模普遍较小, 也很难吸引风险投资者。”
以中电投远达环保公司研发生产的CO2捕集装置为例, 该装置目前至少面临两大难题:一是生产成本高昂, 每套达1235万元, 一般企业承受不起;二是效益并不“经济”, 液态CO2的生产成本为394元/吨, 跟市场上的同类产品售价基本持平, 目前还缺乏竞争力。一旦资金遭遇瓶颈, 后续研发不济, 产业风险将被迅速放大。
好在重庆看到了这一点。来自重庆市政府办公厅的消息称, 从2010年起, 重庆将以科技风险投资为重点, 开展低碳技术质押和科技保险试点, 今后政府采购和政府补贴也将向低碳产品及低碳企业倾斜。
“面包早晚会有的。”刘艺对未来表示乐观。只不过, 他更希望, 政策的东风, 能够来得早一些、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