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队?观鸟族! 狗仔队卓伟
劳拉·霍金斯是一位性格外向的女士,她拿起电话就能和陌生人聊上10分钟,也非常乐意与人分享自己生活的细节。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遇到下面这种情况也觉得曝光过度了。今年三月的一天早晨,霍金斯女士刚刚冲完澡走出浴室,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她朝窗外无意间一瞥,吓得花容失色。十二三个全副武装的摄影者正聚集在她家屋外,十几架远距照相机的“大炮”正向她瞄准。事实上,这些人舟车劳顿赶到马萨诸塞州海滨小镇拉布拉利并非是为了亲眼见见61岁高龄的霍金斯女士,而是为了寻找一只斑点托喜鸟的下落。此前,有人在霍金斯女士家附近发现了这只小鸟的踪迹。
托喜鸟并非稀有鸟类。成千上万只斑点小精灵在美洲大陆的西边盘旋,活动范围从加拿大平原延伸到南墨西哥,形似狭长走廊。可是在远离托喜鸟老家的新英格兰地区发现了它的踪影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消息灵通的本地观鸟者为此兴奋不已。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霍金斯宅邸俨然成为鸟界“红毯”,周围摆满了粉丝留下的三脚架和露营背包,有些人为了一睹托喜鸟的风采甚至搬出了价值5000美元的望远镜。从波士顿开来的旅游大巴一辆接着一辆,满载着兴奋的爱鸟人士,他们长途跋涉就是为了看一眼这只翼下橘黄的小明星。托喜鸟往往不会让他们失望而归,它就在霍金斯家后院一个废弃的秋千架旁打转,欣赏人们爱慕的目光。
劳拉和她的丈夫劳伦斯是靠着几分戏谑和幽默撑过了那难熬的几天。他们非常喜爱院子里这位长着漂亮羽毛的寄宿者,只是没想到这只小鸟竟有这么多的爱慕者。“我每一次往外看,都能看到十到十二个观鸟人”,劳拉回忆道,“我们开玩笑说,这下明白了被狗仔队跟踪是什么感觉了。”
如果你觉得她太夸张,其实是你小看了这项新型户外运动的巨大能量。观鸟绝不仅仅是博物学家、怪人或某一小群体的保留项目。最近几年,这项运动人气直升,观鸟族简直成了一道移动的风景线。新的观鸟运动集生态旅游和观赏运动于一身。去年1月在加拿大安大略省金斯威尔发现的一只灰鹗,吸引了数百人聚集到安大略西南小镇,由于车辆和游人急剧增多,一条窄窄的乡村土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最后警察不得不出面,发布安全警告才得以控制局面。几周后,一群雪鹗现身英属哥伦比亚的邦德里湾,又引发一阵观鸟潮,有人甚至不远万里从加利福尼亚州赶过去观看。每天,这些人都挤在堤坝上的窄道上,观察雪鹗在附近的泥沼里活动。去年6月,一只北极雷鸟在安大略的达林顿核电站落脚,这里立刻成为观鸟者的朝圣地,一辆辆旅游大巴接踵而至。发电站的工作人员不得不辟出专门的赏鸟区,因为三角辐射标识根本挡不住狂热的观鸟人,他们不顾辐射的危险,也要踏入禁区欣赏雷鸟。
这些中产阶级的“快闪族”们通常为本地区稀有的鸟类倾巢出动,要是从国外来的鸟,那可就更稀罕了。一只亚洲鹤在印第安纳州的沼泽林里意外出现,一年一度沙丘鹤北飞的盛况就失去了人们的关注。短短4天内,一千多人涌向印第安纳州西南角的野生公园,只是为了一睹它的风采。另有一只亚洲罗纹鸭出现在加州弗莱斯诺一个鸟类栖息地,更是吸引了两千多位游客,尽管这种鸟在中国犹如我们北美的绿头鸭一样常见。
英国人把观鸟称作“twitching”(有抽搐、痉挛的意思),这个有些古怪的词形容这种健康的亚文化很合适。观鸟是一项温和的运动,新手们四处观鸟,不断给自己的单子上增添新的种类,他们绝不要待在家里,与后院的家养动物作伴。这项运动起源于19世纪末,时代变迁,现在的观鸟者们能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内看到更多种类的鸟。而对这个圈子以外的人来说,观鸟族一直是道奇观,常常成为人们调侃的对象。
然而在近些年,随着人口和科技的变化,观鸟以及由它发展而来的形式更加温和的赏鸟逐渐成为主流。由于观鸟这项户外活动运动量要求不大,因此吸引了婴儿潮一代。这代人大多已经退休,却是最积极、最活跃的一代人。美国渔业及野生动物局2006年的一份报告指出,美国4800万观鸟者中,约有一半年龄在45岁以上。观鸟人数还在增加,目前观鸟已成为继园艺之后发展最迅速的户外活动。
数码通讯彻底改变了这项运动,对非专业人士来说,观鸟变得更简单了。北美大部分观鸟族都订阅了当地鸟类保护组织的群发邮件,当某种稀有鸟类出现时,他们会收到通知和驾车指南。还有很多人加入了eBird社区,这是一个覆盖全美洲的数据库,由纽约州伊萨卡的康奈尔大学鸟类实验室运营,现在已经开发出很多手机应用程序。比方说,一只黑额黑雁在某地出现,几分钟后,各地数千名观鸟者就接到通知。他们打开智能手机,顺着地图的指引就可以去观鸟了。
观鸟变得这么简单,因此也很好理解2001年到2006年美国愿意开车观鸟的人增长了8%(最新数据还在统计当中)。此外,鸟类学家也鼓励观鸟族上路看鸟,以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研究数据。“很多观鸟者都和科学家有联系,科学家们告诉他们更多关于自然界的知识,他们也希望为自己的兴趣找些更好听的理由,带着些使命感观鸟。”戴夫·邦特这样说。他负责康奈尔鸟类实验室大众参与项目,也招募了一些观鸟者,培训他们收集有用信息。
这种热潮也有消极的一面,观鸟引发的狂热竞争让人哭笑不得。2011年的电影《观鸟大年》辛辣嘲讽了这一现象。这部由史蒂夫·马丁主演的电影主要描述了三个观鸟者比赛谁看到的鸟多,争得你死我活。拉塞尔·坎宁斯住在英属哥伦比亚的博纳比,25岁的他是加拿大最优秀的观鸟者。他认为,一接到有鸟类在某地出没的通知,观鸟者们就会肾上腺素上扬,陷入一味追求观鸟数量的怪圈。“你可能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去英属哥伦比亚克兰布鲁克的某个臭水沟,可是一旦那里出现了什么稀有的鸟,你一定会去。”
2010是坎宁斯的观鸟大年,他驾着自己的丰田寻到了英属哥伦比亚地区392种鸟类的373种,里程达到6万英里。今年他已经看到了162种鸟,暂列eBird排名的首位。尽管如此,他对观鸟的现状有诸多不满。观鸟族之间也存在分化和界限,最明显的分歧就是,一些观鸟者认为自己是大自然的门徒,而一些被称为“摄影师”的观鸟者仅仅是为了拍到好看的照片。
最近就出了这样一件事。纽约州珍稀鸟类邮件群发平台爆发了一场口水战,起因就是长岛西南角出现了一群雪鹗,“摄影师”们赶到,一通狂拍之后,受惊的雪鹗们飞走了。此事引发的讨论越来越激烈。一位发件人在群发的邮件中这样写到:“菲里,你觉得自己扛着单反很神气,其实大家都认为你是个虚张声势、满嘴废话的摄影师,根本不懂鸟。”观鸟引发的争论引起了社会学家的广泛兴趣,他们普遍认为这与睾丸素酮有关。两年前的一份研究报告表明,美国和英国95%的“竞争型观鸟者”为男性,这似乎印证了一条古老的理论,即观鸟是男性狩猎本能的一种体现。还有一些学者,比如说英国精神病理学家西蒙·拜伦·科恩则认为观鸟的男性多,这和他们喜欢罗列和整理的习惯有关。他这样写道:“一般来说,男性比女性更喜欢归类整理(不管是鸟类还是其他事情)。”
当然,观鸟族中的狂热分子毕竟只是少数,像海瑟·安·坎贝尔这样的才是比较典型的观鸟者。海瑟50多岁,住在沃兹维尔,在伦敦西南60公里处。几周前她收到群发邮件,发现一只雌性山地知更鸟就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出没。她知道,尽管这种鸟并不算珍稀物种,在西半球以外的地方却很少见。“只有15分钟的车程。我没有理由不去。”
于是海瑟和一位朋友顶着暴风雪出发了。她们开车往西北方向行进,穿过条条乡村土路,来到了这个叫夏特兰的小村庄。在这里,她们欣喜地发现,远处的一片玉米地中这只小精灵正围着树桩起舞。“它在小路边奋力地飞来飞去”,海瑟回忆那幕场景时脸上写满了敬畏,“那时还下着大雪,它蓝色的羽毛一片白茫茫之中格外美丽。”
接下来的几天,观鸟者陆续赶到,希望能够看到这只鸟儿。一位男士给海瑟打电话,说自己住在温莎,离这里约有一小时车程,想问问鸟儿是不是还在那里。然而很少人像海瑟和她朋友那样幸运,在那一瞬间真切感受到了自然的美好。海瑟一直珍藏着这份回忆,说这份与自然的亲密接触让她永生难忘。山地知更鸟在英国很少见,与它共享雪景更是一生难有的经历。
[译自加拿大《麦考林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