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发展观之后的理论_库恩的科学发展因素理论及科学发展观

作者：董丽柯伟

科学·经济·社会 1996年03期

　　库恩是自逻辑经验主义以来又一个开辟科学哲学研究新领域的人。他认为，无论是逻辑经验主义的归纳法还是波普尔的证伪法，都不足以解释科学家接受一种理论的必然性问题，而只有把科学史、科学心理学和科学社会学结合起来进行研究才能予以正确的说明。我们认为，通过对库恩关于科学发展因素的分析来揭示库恩的科学发展观可以发现其理论的真正的价值和创造性贡献，从而以寻求推动科学发展的真正内在契机。

　　（一）

　　库恩关于科学发展因素的论述主要体现在他对科学史的研究、对具体科学发展过程的论述以及关于科学发现的分析之中。

　　库恩首先是一个科学史家，然后才是一个科学哲学家，而这对于他形成自己独特的科学发展理论具有重大影响。在库恩看来，科学发展应分为早期和晚期两个阶段。在科学发展的早期，专业人员主要集中在由社会需要和社会价值所决定的那些问题的研究上，因而解决问题所展示的概念总要受到当时的常识、流行的哲学传统或最高权威的影响和限制。十七世纪的新学科和许多现代社会科学都对此提供了证明。而此后的科学发展则不同，因为相对成熟了的科学专业人员是在具体的传统理论以及工具、数学和语言技巧的复杂总体中受到训练的人，他们组成了特定的亚文化群。这时专家们研究的问题也就不再由外部社会提出，而是直接产生于理论自身，解决问题的概念也同以前专业训练中所提供的概念紧密相关，这是科学走向成熟发展道路的实际情形和重要标志。正因为如此，库恩认为科学的研究对象就只能是：“只要有可能，他就一定要把一切科学对象合在一起考虑，以考察人们在每个时期中对自然有了什么认识并追溯在方法上、在哲学思维上或整个社会方面的变化如何影响我们的科学知识总体。”〔1〕

　　与科学发展的实际情形相一致，库恩认为科学的研究方法应该是：“一方面是元科学环境（如精神或社会因素对科学发展的复杂影响），另一方面是特定的科学理论和实验发展。”〔2〕即内部方法和外部方法的统一。内部方法主要是研究具体的科学发现问题，它注重于某一学科的内部发展概况及具体科学发展各阶段上的不同特点。但由于它是以现有知识为背景去寻找科学的发展史，所以人们往往只把它看作是一种逐渐累积的过程。外部方法则是把科学放在一种文化关系中进行研究，从而加强了对科学发展的外部条件及其影响因素的了解。但由于它把科学看作一个整体，很少注意科学的专业内容，所以也很难揭示科学发展的真实情况。因此，库恩综合了这两种方法的合理因素，同时又批判了前者的封闭性和后者夸大社会条件的错误倾向，要求人们既要重视科学发展的内部动因，又必须考虑哲学、文化、社会等因素对科学发展的作用。这无疑对科学哲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如同整个科学史的发展一样，影响每一门具体科学发展的因素，也是极其复杂多样的。为此，库恩提出了著名的科学发展模式论。在库恩看来，“科学发展的模式”就是用科学哲学、社会科学和科学史相结合来描述科学发展的动态结构。他认为，在科学发展的某一阶段上，科学家所以采取这一形式或那一形式，除理论本身的因素外，还有社会学和心理学的因素在起作用。他的“范式”概念就具有“形而上学规范”（专业研究的核心）、“社会规范”（世界观）和“构成规范”三重含义。在科学发展中，一种范式的选择，除了它能解决旧规范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外，还在于科学共同体的作用和人们的心理特征。因为选择的主体是个别科学家，他们对理论价值的判断往往涉及许多因素，这就在于他们给予这因素何者以优先地位，并以什么做为其理论选择的标准。不过，引起科学革命的主要还是团体的作用，亦即当越来越多的个别科学家因某种原因而改信新的规范时，才会出现“日益扩大的专业忠诚的分配的转移”〔3〕显然，心理因素与社会因素是规范转换及科学革命得以实现的关键。

　　实质上，科学发展又是由具体的科学发现来实现的。每一次科学发现既有偶然性，又有必然性。伦琴发现X射线、 赫尔发现天王星和普利斯特列发现氧都是如此。这其中必有两种因素在起作用：首先是个人的熟练技巧、智慧和才华使其能够认识到哪些属于反常现象；其次，尽管天才的水平有利于观察反常，但如果仪器手段尚未达到使反常能够出现或被发现的程度，那么新发现也不可能从科学研究的正常过程中涌现出来。通过对科学发现规律的分析，库恩发现，科学家所以选择某种理论首先有其客观原因，即一种“好理论”必须具有精确性、一致性、广泛性、简单性和有效性五个特征，这是理论选择的关键。但这又不是绝对的，因为即使科学家性格的不同也会使他们对同一理论作出不同的解释。“由此，我的论点是每个人在相互竞争的理论之间进行选择，都取决于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的混合，或者说共有准则和个人准则的结合”。〔4〕

　　（二）

　　从库恩对影响科学史、具体科学发展过程及科学发现的因素的分析中可以发现库恩科学发展观的主要特点：

　　首先，科学发展有其内在的逻辑必然性。库恩认为，任何科学的发展都是遵循着前科学——常规科学——反常——危机——科学革命——新的常规科学——新的危机……的逻辑规律而向前发展的。在科学发展过程中，不断会有科学发现，在这种理论被普遍接受之前它处于前科学阶段，而一旦被科学团体所接受则成了一种普遍被应用的常规科学。常规科学在研究中随着反常现象的不断增多和不能解决，其危机时期就会到来，这时就迫切需要爆发科学革命以建立新的常规科学，从而实现规范的不断转换。虽然每一具体科学在其发展过程中都有其独特的内在规律和自身的逻辑要求，但都是依这种模式来发展的。这就明确地解决了科学发展的连续性和间断性的有机统一问题。

　　其次，科学发展还要受客观环境的影响。库恩在《必要的张力》序言中指出：“一般历史学家总是抱怨我对历史发展的说明过分归因于科学本身的内部因素了，没有指明科学共同体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而正是整个社会才给它以支持，并为之不断输送成员，因此，似乎我也相信科学并不受它发展于其中的社会经济、宗教、哲学的环境影响，我的书的确不太谈到这些方面，但是不能由此认为它否定这种影响的存在。”〔5〕事实上，库恩确实对科学发展的外部因素作了多方面分析。 这主要表现在：（1）社会生产发展具有重要作用。社会生产的发展可以为科学不断提供新的研究课题和先进的观察实验手段，从而使科学的不断发展成为可能；生产的发展还决定着科学研究的规模和组织形式，也决定着科学和技术相互作用的形式。因此，与古代技术相应的是简单的数学性学科，而与近代大机器生产相伴的则是力学的兴起。（2 ）社会需要和社会价值决定着科学研究的方向。古代天文学、数学是观察天象、计算土地需要的结果；蒸汽机的应用则使能量守恒定律的发现成为历史的必然。（3）思想文化因素的作用。社会的政治、宗教、哲学往往会直接影响科学发展的水平。中世纪科学的停滞和近代科学的复兴正是依据于这些深刻的思想基础。（4 ）社会整体科学能力影响着科学发展的进程和程度。社会教育使科学团体能接受已有“规范”的训练，为研究和创立新规范作准备；而科技人才的构成、科学共同体的作用，仪器设备、科技信息资料及各种科学机构的形式都会影响科学发展的基本特征。因此，只有社会整体科学能力得到提高，才能使科学尽快得到发展。

　　第三，科学家的主观因素和作用也是科学发展的重要条件。作为科学家，他的科学能力、心理状态都会对自己的科学研究产生影响。由于科学发现过程中，科学规范的更替是通过个别科学家的思想转变来实现的，虽然许多科学家都在对同一规范进行研究，但由于他们给予科学判断中各种因素的地位不同，使用的标准不同和形而上学的原则不同，就会使他们接受不同的规范。同时科学团体中的相互影响也会使科学家们放弃一种规范而接受另一种规范。实质上，正是科学共同体的不断分裂与组合才推动着科学的发展。

　　（三）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认为库恩的科学发展观有其重要的理论价值，他的理论在科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和作用，这主要体现在：

　　首先，库恩系统地阐发了科学发展在本质上是一个理性的发展过程的观点。事实上，从“文艺复兴”到康德、黑格尔以至波普尔和库恩，他们虽然对“理性”有不同的理解，但都不否认事物发展的内在逻辑。的确，科学的发展总要被许多因素所制约，但只要分析科学发展的全过程就不难看出，每一具体学科都要受自身客观逻辑的支配。并总要在复杂的因素中为自己的发展开辟道路。正如库恩所说：“如果历史或其它经验科学使我们相信科学的发展基本取决于我们以前所认为的非理性行为，那我们也不应当因此得出结论说，科学是非理性的，而应当说：我们的合理性观念需要加以调整了。”〔6〕因此，我们认为， 库恩在科学发展问题上实质上是一个真正的历史主义者和理性主义者。

　　其次，库恩又客观地强调了非理性因素对科学发展所产生的影响和制约作用。固然，科学发展要受其内在的逻辑必然性的制约，但由于科学也属于社会意识形式，它要在一定社会条件下发展，就必然要受到诸如社会政治、经济和思想文化及科学家的心理状态等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会直接影响一定条件下科学能力的质态表现方式。如果把科学发展中的逻辑联系称为理性，非逻辑联系称为非理性，那么这些所谓的非理性因素同样是科学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

　　在唯物史观看来，科学作为知识生产部门，有着与物质生产相类似的结构和特性。因此，与现实的生产力相同，在科学活动中也必须具备劳动工具（仪器设备）、劳动资料（图书报刊）、劳动对象（研究目标）和劳动者（科学家）。而这些要素的有效结合又要受到诸如社会生产、社会制度、社会发展阶段以及社会政治思想、哲学观点和文化精神面貌等因素的制约。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观就是坚持从科学与社会的相互关系中认识社会，也从这种相互关系中认识科学，促进科学在与社会的辩证统一中得到发展。

　　库恩对科学哲学的重要贡献就在于他的科学观中突出强调了理性与非理性两种因素的作用，尤其是强调了社会环境、社会心理等社会学因素和心理学因素的作用，从而使我们能从复杂的制约因素中把握科学发展的基本规律。库恩的科学观不仅确立了全面的科学研究方法，而且也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这正是值得我们汲取的地方。

　　注释：

　　〔1〕〔2〕〔3〕〔4〕〔5〕〔6〕见库恩：《必要的张力》，福建人民出版社，第33.34.34.24页、序言Ⅶ。

作者介绍：董丽 兰州大学马科系 柯伟 兰州大学哲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