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远 李明远断病手迹

　　近几年，每逢周一，我都要在北京市农林科学院的“12396农村服务热线”值班，给农民解答有关植物病虫害方面的问题。　　这周一和往常一样，我来到值班室打开电脑，等待农民朋友的提问。因为一开始，提问的人不多，我趁这段时间，忙着赶一个材料。一抬头发现有两位女士站在我的电脑旁边。
　　“李老师，我是某某单位的，有个问题想打扰您一下。”其中的一位对我说。
　　“请讲。”我说。
　　“你对茭白的栽培是否熟悉?我们想采访您。”
　　“对不起，我是搞蔬菜病虫害的。茭白北方较少，又不是病虫害问题，我不熟悉。”我回答。
　　可是她们还不罢休，向我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要拍一个有关如何种茭白的科教片，其中介绍了茭白的形成需要有一种真菌参与。那么，它们俩到底是寄生关系，还是共生关系。”
　　“这我知道，当然是寄生关系了。茭白是‘阎氏黑粉菌’寄生了一种禾本科的植物‘菰’而形成的。应当是寄生关系。”
　　“太好了，您能仔细地给我们讲一讲吗?”另一位女士恳求道。
　　“不行。就这点知识。还是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听老师讲的。你们最好去找武汉水生蔬菜所的有关专家。”
　　“那你能帮我查一下阎氏黑粉菌的一些资料吗?”她们还不依不饶。
　　我记得在王云章写的那本《中国的黑粉菌》里好像见到过有关阎氏黑粉菌的描述，也许对她们有帮助，而且我的书橱里好像还有这本书，事情就答应了下来。
　　这天整个中午，我都在找《中国的黑粉菌》这本书，结果没能找到。我想到在另一本书一一《中国真菌志一黑粉卷》会找到答案。可是，翻箱倒柜在我家和办公室的书厨里的也没有找到这一本书。我忽然想起我们研究所的刘老师也是搞真菌(研究)的，何不找他问问有无这本书。
　　跑到楼上，找到了刘老师，他告诉我有关黑粉菌的《中国真菌志》还没有出版。但是，他知道中国科学院的郭老师在搞黑粉菌研究，并帮我找到联系电话。可是打过去，没有人接。
　　我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通过查书和“百度”网页，仍没有得到直接的答案。但是，找到了一些有关茭白的资料。资料说，它是由茭白黑粉菌(Ustilagoesculenta)寄生引起。跟我说的阎氏黑粉菌完全不同。因此，还是回答不了上午两位女士的问题。这时，我又给中国科学院的郭老师拨了一次电话。还好。这次打通了。她告诉我，这些年来黑粉菌的分类变化很大。您说的阎氏黑粉菌确有其事。但是，最后国际上没有能接受“阎氏黑粉菌”的这一命名。所以，目前仍都用Ustilagoesculenta来表示茭白黑粉菌。
　　原来是这样。
　　我将这一结果告诉了上午的两位女士，她们说还想见见我。我心想，问题不是已解决了，还有必要来吗?但还没等我回话，那边就挂上了电话。
　　不一会儿，有人敲我办公室的门，打开一看，果然是她们。还带了个摄影师及摄像的全套设备，挤满了我小小的办公室。
　　采访开始。她们边拍摄边向我提出了4个问题。我想，就这么点事情，这两个女孩还真想出了这么多问题。我用自己已有的积累和新获得的知识，一一做了回答。整个采访延续了半个小时，进展的还比较顺利。看得出她们对我的答卷还比较满意。
　　下面是我对记者提出的4个问题的回答：
　　问：黑粉菌是如何引起菰产生茭白的?
　　答：您也许见过玉米瘤黑粉病。我们一般叫它“黑粉包”。在我小的时候可吃的零食不多，放学后常和同学到玉米地里找嫩的黑粉包吃。甜甜的很好吃，但有的时候会吃得满嘴黑。
　　实际上，茭白和黑粉包是同一类东西。茭白是由菰黑粉菌(Ustilagoesculenta)侵染了菰(Zizaniacaduciflora)形成的病变组织。菰相当于“玉米”，茭白相当于“黑粉包”。
　　在古代，菰是可以结籽的，叫菰米。早在2000多年前，菰米就是一味主食。据说用菰米做出的“雕胡饭”香脆而甘，在历史上颇享盛名。目前，印第安人还吃它，所以又叫“印第安米”。菰的茎、叶均可疗疾：根茎清热、止渴、止呕、利小便、治肠胃痼热；烧灰与蛋白混和后则可涂烧疮；叶可利五脏、去烦热，除热，润肠胃。但虚寒病者忌用。
　　在早期，菰常常会发生黑粉病。得了黑粉病的菰就不再结籽了。整个菰米穗变成了一个白的肉质的嫩茎。质地很嫩、微甜、很脆，口感不错。发生严重时感染率还比较高。被人发现后，常被采走做莱。由于菰籽实容易脱落，收获困难，产量较低，后来人们干脆不再吃菰米，专吃肉质的嫩茎，并将这种嫩茎称之为“茭白”。为了获得更多的茭白，人们见了菰穗就抽掉。这样，时间久了，菰就不再抽穗了(相当于人工选择)。由于人们得不到菰的种子，菰完全靠分根蘖繁殖。这样菰植株基部的根蘖里一般都潜伏有黑粉菌，种出来的菰到后来就会自然而然的长出茭白。时间久了，许多人把菰给忘了，将这种植物直接称为“茭白”。
　　问：我们在采访时有人说茭白和黑粉菌是共生关系，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答：这里涉及到一个专业名词的定义问题。第一个是什么叫“共生”?共生即为两种以上的生物生活在一起，彼此相互依赖的现象。据我所知，有一种叫“菌根”的东西，和它依附的高等植物之间属于共生关系。这是因为菌根需要高等植物为它提供营养，高等植物从菌根那里获得了更多的水分和无机盐，互相有利。
　　和共生相对应的是寄生。寄生的定义应当是：一种生物寄居在另一种生物体表或体内，并从其中直接获取营养，使其遭受损害。从上面茭白产生的情况看，黑粉菌是生活于菰的体内，靠菰维持生活的，并会使菰不能结籽。所以，符合寄生的定义，不属于共生关系。
　　有人会问，既然对长出的茭白对菰有害，是不是算作一种病害呢?这又涉及一个概念问题，即什么是病害?植物病害是指，植物在生物或非生物因子的影响下，发生一系列形态、生理和生化上的病理变化，这种变化阻碍了植物的正常生长和发育的进程，从而影响人类经济效益的现象。
　　请注意最后提到的“影响人类经济效益”这几个字。从实际情况不难看出，黑粉菌对菰的寄生与玉米黑穗病不同的是，它的寄生对人们还是有好处的，不需要防治，不算作病害。而玉米黑穗病对玉米的产量影响较大，需要防治，属于病害。我觉得，说它们是“其生”的人也许是从这一点来理解它们的结果。
　　问：是不是各种黑粉菌都可以引起菰产生菱白?
　　答：不是的。这种真菌被称为菰黑粉菌(UstilagoesculentaHenn)，属于担子菌亚门(BasidiomVcotina)黑粉菌目(Ustilaginales)黑粉菌科(Ustilaginaceae)。这一类寄生菌的寄主范围都比较窄，目前所知仅为害菰。刚才所说的玉米黑粉菌[Ustilagomaydis(DC.)Corda]也仅为害玉米，形成瘤黑粉。
　　问：在北京种植茭白会有哪些优势和缺点?
　　答：这属于栽培方面的问题了，我知道得很少。我认为茭白也有很多的病虫害。例如，茭白瘟病、胡麻斑病、纹枯病、锈病；蝗虫、螟虫、飞虱等。这些病虫害的发生与气候、生境、茬口关系密切。在南方，气温高，可以种植两茬，这是优势，但是有利于为害菱白的病虫越冬；种植的规模较大，病、虫较易被积累，病虫害就比较多，使用的农药也会比北京多。因此，从用户来讲，北京生产的茭白会比南方运来的更加安全。此外，在北京种植的茭白品质要好一些，比南方的茭白更好卖。所以，有一些聪明的南方人专门来到北京种植茭白。
　　通过这一番折腾，几乎占用了我一天的时间。但是，我觉得自己也有收获。就是说，在她们的促使下，使我对茭白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使我认识到带着问题学习，是学习的一种最好的方式。
　　实事求是地讲，我对茭白缺乏研究。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将我对这四个问题的认识公布出来，恳请大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