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民追星】 追星

　　乔民下岗后，在市体育馆做临时工，打扫馆外的环境卫生。　　每年体育馆里，总有几次大的文体活动，特别是大腕级的明星演出，一闹就得到半夜。乔民和他的同事就得守候到半夜，等观众散尽，把体育馆外四周的垃圾扫尽。干完活儿，往往是凌晨两点钟左右了。毕竟是五十岁的人了，回到家，人疲倦得像散了架似的。
　　乔民的小女儿正在读高中，是个追星族。只要体育馆有明星演出，女儿场场都要赶去。因为妻子也下了岗，女儿没钱买票，只得跟着一大群没有买上票的和没钱买票的青少年，在体育馆外狂呼乱喊。
　　做梦都想一睹明星芳容的女儿，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乔民觉得这些追星族又讨厌又可怜。但作为父亲，没有能力让女儿看演出，内心仍然感到愧疚。因为一张门票，几乎是乔民半个月的工资。
　　每次有明星来体育馆演出，乔民总是拿着扫帚躲在馆外的大树后，在那些欢呼的人群中偷偷搜寻女儿的身影。一旦发现了女儿，乔民即刻低头蹲下，生怕女儿看见他，伤了自尊心。他最怕这些时尚的追星族知道，女儿竟然有这么一个扫地的老爸。
　　乔民有几次想劝阻女儿别去闹了，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学习上，离高考不远了……可是乔民却没有开口。五月一日这天晚上，国内一个人称“托塔天王”的演艺界明星，在市体育馆举行演唱会。恰恰在这时，体育馆内的清洁工生病了，临时让乔民顶上去。演出组委会发给乔民一个“工作人员”的蓝色胸牌，乔民就进了体育馆。乔民对演出不感兴趣，他就坐在舞台后边的工具室里候着，等演出结束之后再出来打扫场子。
　　突然，乔民想到了什么，推开窗户，看着场外的人山人海。他想女儿一定在这欢呼的人群中。果然，在入口处，他发现女儿举着一个本本在蹦蹦跳跳……乔民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他急忙关上窗，闭目不语。
　　突然，场内的掌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估计是演出开始了，此时乔民觉得很闹心，特别是馆内的声浪经过音箱和扩音器传出来，是那样地刺耳，让人心跳过速了。乔民急忙打开窗户，场外安静了许多，那些追星族们，都散坐在体育馆外的各个角落。可以肯定女儿就在这些人中间，因为灯光被一排排大树遮住了，乔民望着窗外，搜寻了好一阵子，仍没看见女儿的身影。
　　此时，心情烦乱的乔民感到全力酸软，他在墙角的一块纸板上坐下，尽管场内的歌声好像是吼口号，又像是尖叫，那噪音像是柴油汽车发动时的声响，把天花板都震动了。瞌睡仍然向乔民袭来，一会儿，他的鼾声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体育馆内扩音器的声响戛然而止时，乔民一下惊醒了，他拿起清扫工具走出工具室。当他走到幕布后，看见台口有许多警察和保安人员站成一排，竭力拦住向前拥挤的观众，这些观众有的拿着鲜花，有的挥着帽子，有的举着本子，有的在喊叫，有的在蹦跳，有几个女孩子泪流满面……乔民只好又退回到后台走廊。
　　走廊的顶头是“贵宾休息室”，休息室门口围满了记者，有的拿着照相机，有的扛着摄像机，对着一位穿花衣披长发的男青年拍照，灯光闪闪，几位女记者正在记录什么，记完之后又把本子递给长发男青年签名。
　　乔民还发现，几位提水端茶的女工作人员，也拿着本子挤上前，让男青年签名。这可是难得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又不花钱，不签白不签。乔民摸摸自己的口袋，除一包软纸盒的红双喜香烟外，啥也没有。他急忙把烟盒拆开，将剩余的香烟倒进口袋，一下奔向贵宾休息室门口，猛地挤进记者群中，把烟盒纸递给男青年。那青年麻利地把烟盒纸放在手掌上，三下五除二地写了几个字。乔民接过一看，几个字龙飞凤舞，认不出这青年到底叫什么名字。
　　乔民回家已是半夜了，女儿在她房间里没睡，很沮丧地望着墙上的明星画片发呆。乔民问女儿：“名人签名值多少钱？”
　　女儿说：“价值连城。”
　　当乔民把烟盒纸递给女儿时，女儿“哇”地一声惊叫。她说：“我们在场外等了半夜，还没见到托塔天王的影子呢，老爸太伟大了。”发疯的女儿不顾一切地亲吻着烟盒，高喊一句“老爸万岁！”把乔民吓了一跳。乔民见到女儿狂喜满足的神态，多少也是一点宽慰。
　　过了几天，乔民发现女儿整天望着天花板发呆……嘴里还喃喃说道：“倒霉啊，命苦啊。”乔民问女儿：“怎么了？”女儿拿出当天的报纸给乔民看：“那个托塔天王是假的，是个骗子，你看，公安机关正在追查演唱会的组织者呢。”
　　乔民不以为然地说：“哎呀，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