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唏嘘 [一个令人唏嘘的现象]

　　笔者的家乡是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小山村。早先，村民几乎年年都为吃饱肚子发愁，现在则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温饱生活。笔者退休以后，成了大闲人，年年都两三次回家乡看看、住住，与村民喝茶“话桑麻”，真是其乐融融。
　　家乡的小山村是一个基本单姓的自然村。村民是一个大家族。村委会主任由选举产生。前些年的村主任，由我一个远房弟弟担任。这个弟弟为人厚道，是个好人，但在村里绝对算不得能人，也不太会来事，更不会走乡领导的门路，给村里争项目，给村民谋福利。但他竞连任了两任主任。我很奇怪，问我的一个堂弟：村里的能人有的是，为什么却选他?堂弟说：他是算不得能人，不能给大家谋多少福利，可他为人厚道，绝不会祸害大家。此前曾经选过能人当主任，倒是很能，不过主要是给自己“能”，而且常常利用权力祸害村民。村民有了教训，宁肯选能力不强但不会祸害大家的人当主任，也不选有能力但可能祸害大家的人。
　　这个远房弟弟当了两届主任以后，村民又选举我的一个堂侄当主任。这个堂侄我很熟悉，为人相当忠厚，甚至忠厚得有几分“木纳”。村民选举他，也并不指望他能给大家谋多大福利，而是认为他绝不会利用权力祸害大家。
　　得知这种情况后，我叹息良久。我暗暗问自己：如果由我投票，我会把票投给谁?是投给能人，还是投给厚道人?如果这能人是给大家“能”，我当然会投给他；但如果他只是给自己“能”，或者主要给自己“能”，那我就不会投给他了；而如果他的“能”还可能祸害到我，我则绝对不会投给他。
　　将心比心，家乡村民的选择并没有错，尽管这不能不令人叹息和唏嘘。
　　我由此想到了人的德和才。德才兼备被称为贤，光有德好像不能称为贤，光有才更不能称为贤。有德缺才者通常并不被人厌弃，有才缺德者则肯定被人厌恶。无德无才者不会讨人喜欢，但由于其无才，也不会特别“有招数”地祸害人。而无德有才者，祸害起人来可就防不胜防了。人们最怕的也就是这种无德有才的人。所以在德才两项中，德远远重要于才。咱们所说的“君子”“小人”，也主要以德来划分。没有多少才但德高的人也照样可称“君子”，而没有多少德其才再高，也不能称为“君子”；若借助其才害人，则就是“小人”。“小人”一般都不是无才的人。
　　用人唯贤，这是不错的。但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有德缺才者和一个无德有才者——也可以说面对的是一个“君子”和一个“小人”，该用哪一个呢?我想谁都会选择前者而拒绝后者。家乡村民在选举村委会主任时。正是遵循了这个。
　　邓小平说，发展是硬道理。没有人不希望自己不断发展。家乡的村民当然也希望自己、希望村里不断发展，生活越来越好。但他们更关注安居乐业，不受来自任何方面的祸害。选举自己的当家人，若选了缺德之人，越是有才，还越会祸害大家。选有德之人，即便无才无能，不会给大家带来多少利益，却也不会带来祸害。这样可能会影响发展，但比之安居乐业，后者毕竟更重要。
　　像家乡村民的这种选择，我不知道占了我们选举的多大比例，但官员们确实应该由这种选择悟出一些什么。先不要说自己有多少才，多么能干，先把自己的德亮给民众。当你在德上有欠缺的时候，你越炫耀自己的才干，民众还会越不放心你，担心你会把你的才能用在给你自己谋福利上，更会担心你用你的才能给他们带来祸害。当民众有这种担心的时候，他们就宁肯选举无才却有德的人给自己当家。现在，民众还没有像选举村委会主任那样一人一票的选举较高层领导人的权利，当有了这种选举权的时候。出现笔者家乡那样的选举，就一点儿也不会奇怪了。
　　官员们追求国家的长治久安和追求自身的长治久安都没有错。为这种长治久安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但头一个、最重要的乃是修炼自己的德。当官员的德为民众认可的时候，至少被民众认为不会祸害大家的时候，政权才会长治久安，官员也会长治久安，国家自然也就会长治久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