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非”清“法”|三非

　　从今年5月15日至8月底，在北京，一场清理“三非”（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业）外国人百日专项整治行动由北京市公安局集中开展。舆论对清理“三非”的热情，则因为4月间北京一起涉嫌英国人的猥亵案，以及在沈阳北开往北京列车上的俄罗斯人辱骂事件而点燃。继北京之后，在四川、重庆、延吉等地，亦先后掀起“三非”清查行动。
　　目前在北京的外国人有20万左右，约占全市常住总人口1％。如此高调的清理“三非”在北京尚属首次。早在2006年，北京市公安局曾低调查处外国人“三非”案件达4806起，仅拘留审查并遣送出境外国人339名。此后，“三非”清理也并未间断。
　　今年6月底，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27次会议三读《出境入境管理法（草案）》（下称《草案》）。在2011年底首次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的该《草案》，基于以下三个相关法律、条例而形成：1986年起施行的《中国公民出境入境管理法》《外国人入境出境管理法实施细则》和1995年起施行的《出境入境边防检查条例》。
　　《草案》修改了原条例中一些与形势发展不相适应的内容，完善了外国人入境签证制度、口岸签证制度；对外国人入境、停留、居留、就业、永久居留作出了全面规定；而对近年来外国人“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业”这一突出问题，草案规定了新的具体措施。
　　不过，北京理工大学移民法专家刘国福向《财经》记者指出：“移民法律具有操作性、技术性极强的特点，而《出境入境管理法》草案的条文规定得过于笼统。如果配套法规规章不尽早出台，实践部门很难按照新法操作。”
　　据《财经》记者了解，目前，包括普通签证签发、外国人在华工作、外国人在华留学勤工助学、难民的甄别与管理及外国人永久居留等六方面的配套法规，已经由国务院相关部门开始起草。其中，《普通签证签发规定》草案已成，正处于小范围征求意见阶段。
　　非法就业认定
　　埃塞俄比亚人大山，来北京已经四年。两年前从北京中医药大学毕业后，大山的生活来源便是在几家培训学校不定期教授英语。最初他的报酬是每节课80元，现在每节课是160元到220元。不过，他从未办理过外国人就业证，相关培训机构也未要求他办理。他与对方没有签署劳动合同，上一次课给一次钱。为了保证课时的完整，一般上四节课后培训机构会押一两节的课时费。
　　大山的女友课余在教法语，每节课能挣到五六百元，也从来没有什么就业证之类的要求。一位乌克兰的留学生表示：“（培训机构）基本只要看你英语说得不错，你就能去当外教。”
　　国内现行法律对外国人就业等其实有明确的规定。根据1996年原劳动部、公安部、外交部、对外就业经济合作部联合颁布的《外国人在中国就业管理规定》，外国人就业实行许可证制度。就业岗位应是特殊需要、国内暂缺的行业，经劳动保障部门批准，获得《外国人就业许可证书》后，才能就业。
　　如下几种特殊情况，则可免办就业证在华工作：持有《外国专家证》或《外国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从事海上石油作业工作准证》，从事海上石油作业、不需登陆、有特殊技能的外籍劳务人员；以及经文化部批准持《临时营业演出许可证》进行营业性文艺演出的外国人。
　　这意味着，外国人在中国就业必须取得“两证”，一是工作许可，即劳动人事部门或外国专家局颁发的就业许可证；二是由公安部门颁发的工作类居留证件。
　　从就业情况看，截至2011年底，在华就业外国人约22万人，约占在华常住外国人总数的37％，主要为三资企业工作人员、教师、外企驻华机构代表。非法就业主要集中在外语教育、涉外演出、涉外家政、劳动密集型产业等领域，多以留学、访问为由入境后非法就业。
　　以重庆清查“三非”为例。因各类语言培训机构迎来暑期培训高峰，今年6月以来已有15名在渝外籍人士因非法就业被外事民警依法查处，涉及美国、德国、印度等八个国家。
　　2011年，北京共拘留审查非法居留的菲律宾人29名。依照相关规定，家庭私自雇佣的菲佣也属于非法就业。上海市劳动保障部门曾表示，有关部门目前没有接受或者批准任何“菲佣”的就业登记。
　　全国人大代表、成都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局副局长王琳告诉《财经》记者，“三非”案件中，对非法入境和非法居留的界定比较容易，非法就业的发现、取证以及查处都比较困难。“聘用单位往往会采取各种方式来规避公安机关的查处，特别是在为外国人提取劳动报酬这个问题上，往往不会承认。被查处的双方都是利益的共同体，很难找到证据。”王琳说。
　　基于此，《草案》二次审议稿删去了“受聘(雇)于用人单位或者从事其他获取劳动报酬活动的”，将上述规定修改为“未按照规定取得工作许可和工作类居留证件在中国境内工作的”。
　　“这意味着以后公安机关可以不再以是否获取劳动报酬作为外国人非法就业的认定前提，而是按照有没有‘两证’来进行查处。”王琳表示。
　　“三非”乱象
　　夜晚11点，在北京，三里屯酒吧街和烧烤店开始热闹起来。一支12人的治安巡逻队伍从三里屯西侧的派出所出发，他们穿过商场，兵分两路，进行例行公事的巡逻。
　　三里屯、五道口和望京是北京清查“三非”的重点社区。北京市公安局表示，将严格审查签证申请，并以在大街上随机例行检查以及入户检查等方式展开清查整治行动。
　　《财经》记者随机采访了数位外国人，包括旅客、学生和在华经商者，大部分外国人尚不知晓北京对于清理外国人严格管理的新政，均表示“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来自尼日利亚的留学生小陆刚结束期末考试，表示已听闻清查“三非”之事，“我的护照不带在身上，但是我很自信。四年半以来，我从来没有被查过证件，但是即使被查我也不担心，我会中文，可以解释。”
　　他在谈话中提及今年6月18日发生在广州的一起尼日利亚人在派出所接受调查过程中意外死亡的事件。次日下午，大批非洲裔人士围堵马路表示抗议，堵塞了靠近广州火车站的路段。
　　这并非非洲人首次在广州举行抗议。2009年7月，一位尼日利亚人在警方突击检查护照时死亡后，100多名非洲人包围了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