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在线 汉语音译词的多维考察
音译词是不同语言长期接触中的言语现象,具有丰富的内涵,是词汇学着力研究的重要课题。本文从音译词的功能、来源、词音结构、词性分布等不同侧面出发,结合词汇学理论及已有研究成果,分析汉语音译词语义构成特点,对待音译词的态度,音译词的产生与交际需要、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之间的性质及其关系,并进一步提出了与传统不同新观点,以期推动学术界对汉语音译词进行更加深入、全面的研究。
[关键词]方言;音译词;音节分布
[中图分类号]H0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18X(2012)04-0194-04
何干俊(1965-),男,中南民族大学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语言学、汉语国际推广。(湖北武汉 430074)
语言之间通常会发生不同类型的接触和影响,正如H.L.Neneken所说的:“任何一种活的语言像人一样会不断有少量血液流失,它最需要的是必须经常从别的语言获取新鲜血液。任何语言将自己大门关闭之日就是这种语言走向消亡之时”。音译词就是不同语言群体间接触的直接反映,是语言异质性构成的重要特征。
在汉语吸收外来词的引进方式上,意译易于理解,但在创制过程中最大限度地消磨了外来色彩,割裂了与以前词义的有机联系,给汉语词汇造成了一词多形的混乱局面。从意译向音译过渡并非汉语发展的必然趋势。而与意译词形成鲜明对比的日渐增多的音译词,在借入词义的同时还借入词的读音,因此方便快捷,简洁明了,符合语言使用的经济原则,不仅如此,它还承载着社会诉求,折射出时代社会变迁,丰富了当代汉语词库,使汉语具备了更强的包容性、开放性和多元性,为汉语词汇增添了一种异域风格色彩,同时也给汉语系统带来了巨大冲击。
一、汉语音译词的提出
汉语音译词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自古已然。早在魏晋六朝时,伴随着佛教文化传入中国,大量源自梵语的音译佛教用语,如“佛”、“禅”、“袈裟”、“世界”、“刹那”、“南无”,就进入到汉语词汇中来。这些音译词与汉语本族语词汇和谐交织在一起,形成水乳交融的关系。此后,随着时间推移,汉语中的音译词大量滋生,层出不穷,涉及的领域也越来越广泛。进入信息时代之后,音译词的数量更是成倍快速增长,其进入汉语语言社会的速度超过汉语词汇史上任何一次对音译词的吸收。这种现象之所以产生,一方面是由于汉语自身发展需要;另一方面是由于世界范围内信息交流的便利。
音译词反映了词汇与外族语言的关系,是汉语词汇系统性的体现。然而,学术界对待音译词的看法却存在不少误区,这些误区可以归结为以下四个问题:一是认为词语中字与字之间没有意义上的联系,无法望文生义,因而晦涩难懂,在外来词基本形式方面处于最底层,必定会被意译词所取代;二是认为构造方式与汉语自造词不一致会破坏规范,造成汉语污染,损害汉语的纯洁性,割裂词语形式与意义之间的联系,形成音义之间的对立冲突,影响汉字形音义的统一;三是反映文化观念混乱,隐藏对外来文化的盲目崇拜心理,表现了语言文字殖民化倾向,有损国格,影响民族自身文化尊严;四是带来语言累赘,容易形成同义异名、同物异名,削弱词语表意效果。
实际上,词汇系统开放性强,既有内部同一性,又要求不断吸收其他语言的词汇成分。而音译词可以因音索词寻义,在尽量保持外来词原貌、调整汉语语素关系、词义关系和准确理解文意方面作用巨大。“’近年来,音译词的大量涌现,引起了越来越多研究者的普遍关注,成为语言学研究的一个热点和亮点。研究音译词有助于拓展词语研究的领域和范围,揭示新词新义发展演变规律,从而为新词语规范、社会语言学研究提供理论依据;同时,有利于人们理解汉语中所能体现的文化背景,进一步说明语言和社会的共变关系。
二、汉语音译词的特点
(一)词义外化
每一种语言语义方式与语用推理紧密联系。音译词进入汉语以后,并不只是与源语中的词义完全等值,或者在发展过程中义项逐渐减少;相反,随着人们认识的加深,在语义推动机制约束下,由于认知心理中的隐喻作用,一般会缩略指称概念内涵,减少词义个性义素,扩大外延,经过无数反复使用和联想生发出新的语言意义,进而由某一领域扩散至其他领域。“拜拜”除保持告别语“再见”义以外,还填补了汉语口语语体的一个缺环,既可指“结束某种关系”,也可指“突出某种状态”;“德比”原常用于足球圈,指同城球队之间的竞争,后用于中国球员在国外代表不同的球队同场竞技,现扩展到经济生活领域,表示对人才的争夺;“贴士”的语义由专指“秘密消息”延伸到告知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拍拍垃圾”由追踪名人隐私以获取高额利润的娱乐记者向热衷于拍摄违章车辆的人渗透。
新义产生以后,原有的语义特征并未随之消失,两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形成了一个新的词义系统,彼此共存于同一词语之中。旧义承受着新义对自身的偏离,而新义则进一步隐喻抽象,表现出从特定扩大为普遍、由特指转到泛指、由局部到整体的变化,从而将越来越多的对象纳入自己的指称范围。
(二)由强势方言区引进
音译词的引进往往通过口语的流传、使用,首先在强势方言区先行一步,如广东、上海,然后不断跨越地区、跨越省界向普通话渗透,呈现出波浪式循序渐进态势,最终扩散到整个语言社团,进入书面语,由一般词汇演变为基本词汇。“杯葛”通行于粤方言区,然而刚开始“登录”于其他地区时,被认为不合语法,语义也不为人们所理解,常被“抵制”所代替。随着传媒的帮助以及口耳相传,该词向北扩散到内地更大范围,被越来越多不同方言区的人群所熟悉所运用,在得到广泛认同之后,现已推广至全国,成功进入现代汉语交际圈,被《辞海》所收入。从粤方言区进入普通话交际系统的音译词还有“的士”、“士多”、“派对”、“贴士”、“曲奇”、“克力架”等。
强势方言具有很明显的地域性,对外又兼有强烈的扩张力,这种扩张力体现在音译词的发展上,使得音译词具备强烈的渗透力。由强势方言区而催生的音译词,面广量大,表达功效不同凡响。尽管扩散到普通话词汇的速度均衡不一,或突变或渐变,但都得到较广泛理解,频频进入社会生活,在内地为人们所习用。如果不对其追溯来源,人们甚至不觉得它们是外来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