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墙上的画
家里墙上的画
几多年少情愫被氤氲着、扩散着、流放着的那个小家,我曾站在那里眺望。和着年少独酿的迷茫和些许单纯的想象,门窗就伫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不声不响。怕过于安静,调皮的小女孩儿邀约伙伴,或是披着搁置的窗帘,三五成群,扮演还珠格格和白娘子;或是扯下花瓣,和在面糊里,咀嚼着溜溜草,呲牙咧嘴地享受嘴边满是酸水的童年。
唯一让我觉得热闹的,是家里墙上的画。
1998年,勤劳的父亲用几年卖水果、卖映画、跑运输的钱换来了一张90平方米的房产证。这位于街边的商品房分为上下两层,实际的居住地在二楼,有四十来个平方。一套一的格局,客厅被父亲用木板从中间隔开,一半成了我的卧室。木板上是父亲画的一幅山水画,奔腾的江水、展翅的仙鹤、云雾缭绕、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被拦腰折断的客厅东面,供奉着一尊观音像,也是父亲画的,名曰“莲台观音”,这幅画像以墙为纸,是父亲搭着梯子,花了半个月完成的,因为怕风吹变色,父亲特地在画的最外层刷了一层清漆。客厅西面,有几幅“发烧”画友送给父亲的希腊美女沐浴图,开放的西式画风使得这些古典婉约的美女非常撩人,她们或是袒胸露乳,或是壮男簇拥,健硕的体格、富有光泽的肌肤、细纱环绕的身躯,一个眼神一根手指头,都极尽诱惑。不久,母亲“勒令”父亲把这些艺术感强烈的画儿藏起来,一是怕客人来到家里,难免有些脸红,二是怕时常来家里玩的侄女侄儿,看到这些画儿时,不知该怎样给他们解释健与美。后来,美女们立马给换下,来了一拨儿红楼梦中人,史湘云、王熙凤、林黛玉……我最喜欢的是晴雯,因为正巧放学回家看到父亲在描摹她的衣襟,鹅黄的衣袂和浅蓝的衣带仿佛就随着晚风飘了出来,就着蜂窝煤上的饭香,飘进心里,飘进梦里。
很快我便念完了小学,离家去县城的念初中,家里的那些画儿,除了偶尔想起,由于过于熟悉便没有过多怀念。恍然间,读了大学,再次进出家门,门上年老的春联,斑驳的字迹已经老掉牙了。还记得少年时非常怕鬼,卧室口便留着父亲画的钟馗,如今的我瞅着他威仪的大胡子,出了神。还记得那些年去吃乡间酒席,渴望要一个寿命桃或者长寿碗,不敢闹不敢抢,就拽着父亲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像一幅画。
15年了,家里的陈设一直没有变过,15年中,时间却深刻地改变着社会的一切。到了我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当父母商量着换一间大的房子住时,突然,我却感到无名的失落。我的那些画中的朋友,是要说再见了吧?忠于爱,人情不隔;小家或是大家,唯有赤子之心,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