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的声音
花落的声音
王安石诗曰:“昨夜西风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黄花会落?我曾有过怀疑和考证。大文豪苏轼更为直白:“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可是黄花真的落了,落得那么平凡,落得那么轻松,落得那么坚决和安静。像极徐志摩的感受:“轻轻的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花落寂无声。
文诚大师就是这片落花,悄悄地驾鹤西去了!
佛学大师、一寺住持,在人们心中总是会显得低调、神秘和崇高,可是文诚大师却是那么的阳光,那么的和蔼可亲。他不像佛教徒,更像是一位老师,每每谈起问题孩子的教育,他眉飞色舞,又夹杂着一丝忧虑。第一次与他结缘,就是在参加市政协会期间的交流,话题就是问题学生的教育。
一个家庭有了一个问题孩子,这个家庭的幸福指数一下子就降到了谷底。潜心研究问题孩子的文诚大师对此颇有心得,我将之总结为三个词、六个字:陪伴、倾听、沟通。
一个问题孩子的背后往往是有一个问题家庭、一个问题家长,长期的不和谐、不恰当的家教,问题孩子总是那么地难以沟通。但是在文诚大师那儿好像没有沟通不了的孩子,因为大师从来不急于沟通。首先是陪伴,让孩子放松他紧张的神经。见到一个陌生人,任何一个孩子都会有不安全感、有戒备心理。和孩子熟了,能交流了,大师也不急于和孩子谈什么,而是想方设法让孩子说,耐心倾听孩子心里话,细致了解孩子的所思所想。从而把准脉,了解问题孩子的问题所在,然后才对症下药,解决深藏于孩子心灵深处的问题。有时,这些问题孩子要从家长身上寻根,要先解决家长身上的问题再来解决孩子的问题。
大师高超的化解问题的教育技巧为很多人包括很多成功人士所敬佩。也正因此为他赢得了广泛的声誉。朝阳寺,虽位置偏僻,却吸引了祖国上下、大江南北的无数香客。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一个由大师亲手撑起来的三间破草棚子,在香客慷慨资助下,依山建成了今天气势恢宏、四层楼高的大雄宝殿。高高盘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大佛,以她慈悲胸怀、慈祥的目光、和煦的笑容,笑迎八方香客。长年四处奔波、化解众生心结的文诚大师,不就是这座大佛的化身吗?
文诚大师,一个有内涵的人,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据传他曾就读于南方某著名高校,也曾是一位热血青年。后在社会变动中,看破红尘,进入佛释之道。大师已对这一切讳莫如深,虽善言爱说,却不从说自己。有人说,县内教育上有一位老校长曾以为大师是他失踪的爱子,回乡布道就是为了亲近父母。又有人说大师生于江南某城,得空时便回乡看望父母,这一次病发,就是因为驾车回乡太累,导致高血压病发。但这一切都随着大师的仙逝,也许成了永久之谜。
佛门过午不食,一天中大约有四分之三时间是空腹状态。大师身高体壮、食量大、味口好,不知他是怎样熬过最初的饥饿关的。去年市政协开会,我坐大师车去的安庆,到达宾馆已过十一点半。我陪大师吃的素餐面条,厨房上了一大盆面条两大碗素菜,我吃了一碗,剩余的大师包揽了。剩下上的两个大半碗素菜他也倒在盆里吃了,连粘在盆沿上的半根面大师也夹到了嘴里。 大师说:“食品都是农民血汗浇灌出来的,浪费了要受到佛的惩罚”。
大师结庐的朝阳寺,坐落在温泉与石关两乡镇交界处高山——睡佛山麓,龙井水库后面深山峡谷中。这里道路崎岖,虽然大师已修建了水泥路,但路面窄、弯道多、坡道陡,是“深山藏古寺”。能够找到这个幽寂之地,可见大师的目光和胸襟。为何命名朝阳寺,我也曾有一探究竟的想法,而今随着大师的仙逝,再也没有当面请教的机会了。记忆中大师好像说过,他来前这里曾经有座庙基,不知是否原本就叫朝阳寺;抑或是大师由《诗经·大雅》“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句得来?我倾向于大师命名,因为在我心中大师就是传说中高岗啼鸣的凤凰,为朝阳寺带来佳时兴盛的祥瑞!
从知道有朝阳寺到去那里拜访,是在结识大师很久之后的一个周末。我带几个好友拜访见大师,那天很不遇缘。见到大师时,他正陪着一个重要官员无法分身,更可笑的是,大师脖子上挂着一个纸牌,就像文革中给“四类分子”挂牌子一样,上面写有两个大字:“禁声”!看我不解其因,大师从袋里掏出早已写好的纸条展开给我看:“抱歉!做了声带息肉手术,不能发声”。看日期是昨天。难怪有如此幽默之举!
大师在去世前两年多次对我说:朝阳寺已初具规模,香客也多了,少了静净环境,已不适宜修行。他说想新找一僻静处新建几间茅棚,供佛诵经!我劝他:心静随处静!他苦笑着说:理虽如此,谁又真的能做到随处静?
大师仙逝后,我甚为自责,不该劝阻大师。如果大师新择一地修行,也许就不会这么劳碌,更不会在大家都需要他的时候匆匆离去!
秋风又来了,黄花又开了,大师却走了!
我仿佛听到了黄花飘落枝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