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漫的暮色，父亲只是睡着了

　　泛漫的暮色，父亲只是睡着了

　　/01/

　　黄昏沉暮，落日的余晖照在空的山林上，泛漫着一片片飘零的炊烟，又落在硝红的云气中。半山缭绕的岚衫轻轻的在云里飞舞，落霞归山，繁青素白。如泼墨轩迹绕楼雨雾，一幅淡淡的写意。

　　还是那缕清浅的空气，曳变幻着山城的灯光，在灰白暗黄中沉寂着目眩昏迷，落入夜色里。

　　漫山的竹林风响着一阵阵长长的沙沙声，在竹林里回旋，敲击着屋后那扇陈旧的木窗。父亲在昏暗的灯光下倒腾着自己那根拐棍，砍砍修修磨磨，妈妈在一旁打着手电筒。

　　我们回到乡下老屋有一段时间了，父亲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绝症而且时日不多，执意要回到老家祖屋看看，舍不得那份故土的眷恋。

　　那天，他邀了他儿时的玩伴。都是儿孙满堂的老人了，竞然还记得多少年前的旧事。门前的鱼塘，打谷的土场，土围的牛栏都写满了很多故事，几个老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哪家娶媳妇，哪家添孙子，哪家老人离去了，他们聚在一起聊个没完没了。一壶酒进肚，话也越来越多，直到月亮挂在了竹林上，各家的老太太来接他们回去才不舍走了。

　　/02/

　　父亲预感到自己要走了，告诉我爷爷找过他。他要我帮他洗澡换衣服，然后拉着妈妈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望着妈妈，眼神干涩枯黄，好像到了尽头，生命的火苗越来越暗。他说要睡觉了，让我和妈妈出去。

　　我和妈妈轻轻的掩上房门，等着一个不愿意等到的时刻。

　　只是一注香的时间，我和妈妈推门进去，摸了一下父亲渐渐冷去的身体，父亲已经离开了我们。没有一句话，没有一滴泪，安详的离去了。

　　我和妈妈坐在父亲身边，守着他那份留给我们的和蔼慈祥、善良可亲，和生前一样闭着眼睛的微笑。父亲的手早已冰冷，我反倒觉得有一股暖意流送进了我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冰冷。父亲只是睡着了，刚刚进入沉梦。

　　那几个儿时的老人没有来送父亲。他们害怕在父亲的身上看到自己的那天，更不愿意想起和父亲一起喝酒唠叨的昨晚情景。他们托人送来了父亲生前喜欢的东西，送了父亲最后一程。

　　父亲精心编织了一个温馨的家庭故事，缭绕在深深的竹林里，溪水旁，水塘边，谷场上，和所有。我追逐着一条无尽的田埂、一个模糊远去的背影，沉浸着一个个回忆的梦，在泛漫心碎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