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镜湖孤雁

　　散文： 镜湖孤雁

　　正是柔枝吐翠的时节，镜湖北岸的一排杨柳已在不经意间氤氲出淡淡的烟绿，万千条萌着鲜芽的柳丝疏密有致，如纱般垂向湖面，泻成一幕透明的绿色瀑布。镜湖如镜，倒映着湖边一片片新绽的迎春花清亮鲜黄。难得的春和景明天气，湖北以外已连续多日无新增本土病例，武汉新增确诊病例也降至个位数，人们因疫情肆虐而揪得紧紧的心就像这初春柔和的阳光，终于有了些舒缓。

　　史上最长的寒假仍在继续，严禁师生返校的禁令尚未解除，美丽的校园空旷而寂静，只有春的气息在沉寂了一冬的枝头萌发，在封冻了一季的地表涌动。

　　在这个不寻常的假期里，我每天都会来到学校，守着我深爱的圣地，陪着她一块空旷，一块安静。从霜虐枯草，镜湖敷冰，到纤枝拱芽，金鲤漾波，我一天天在校园漫步，在湖畔伫立，沉浸于这难得的宁静，感受时光的脚步，体味自然的轮替。只到有一次，沉思中耳畔一串笑声从远处飘过，循声望去，仿佛有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沿着东镜湖逦迤而来，孩子们捧着书，挽着手，如花的笑脸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他们迈过石拱桥，穿过校广场，消失在图书馆、教学楼……

　　恍惚之间，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校园安静的太久了。万恶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在突然之间阻断了人们正常的生产生活过程，也无情地夺去了万千学子校园求知的时光。往年的此刻，伴着万物复生，鸟语花香的大好春光，校园里正是学子徜徉，书声琅琅的蓬勃景象!——我知道，我这是想孩子们了。没有了学生的校园还是校园吗?没有一张张青春的笑靥映衬，校园的柳绿花红还有什么意义?这样想时，就觉得校园的静有些令人不安，有些令人忧心，一平如洗的湖面也显得有些空寂而落寞。

　　这天的午后，我照例绕着镜湖散步，赫然发现一只肥硕的野鸭浮在水面，定睛细瞧，断定它不是野鸭，而是一只大雁!这一发现令我惊喜不已，近日来的空洞寂廖之感一扫而光，空阔的湖面也因这只大雁的到来瞬间生动起来。生性爱山爱水爱自然，爱蜂爱蝶爱飞鸟。镜湖上出现的大雁，一下填充了我那空落落的心房。惊喜之余，又仿佛有一连串的念头从脑门儿冒了出来：正是南雁北归的季候，这显然是一只北归途中落单的大雁，它是怎么从雁阵中掉队的?它受伤了吗?它的伙伴们飞向了何方?脱离了大家庭的大雁好孤单，它悲伤吗?接下来的日子它会怎么样?我知道，大雁迁徒是人字雁阵相互借力，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御风而行，长途飞翔的，这只落单的大雁它会飞走吗?它能凭一已之力飞越山山水水找到自己的同伴吗?私心里，我是多么渴望它留下来呀!可是，留下来它吃什么呢?它能在这里很好地生存下去吗?我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这位新来的客人，只是远远地观察它，欣赏它那高贵优雅的身姿，久久不愿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湖面，看看大雁是否还在，只要看到它，我就感到满足而充实。三四天过去了，感觉大雁也许要在镜湖暂时安家了，我就更加惦记它能不能找到可口的食物，于是从家里带来了小米，趁大雁在湖面远处游弋的时候，悄悄洒在它平时栖息的台阶上，希望这是它喜欢的佳肴。就这样，一天两晌，我都会在半晌时分走出办公楼，绕着镜湖缓缓漫步，一边感受着春息的萌动，一边远远地陪伴我的大雁。

　　多数时候，它都在湖面上，静静地随波漂浮，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四周。有时它也会伏卧在北岸临近水面的石阶上，静静地休憩，即使离得很远，我也能在那洁净泛白的阶面上看得到它。

　　然而有一天，我再度来到湖边时，却见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没有了大雁优雅的身姿，长长的台阶上同样空空如也，我睁大眼睛在四周反复搜寻，却一无所获。我不禁怅然若失，正要回身而去的时候，却听高处传来一阵嘎嘎的雁鸣声!抬头望去，只见蓝天之下，一只孤雁扇动着硕大的翅膀在空中不停地盘旋翱翔。

　　不知怎的，忽然之间，就想起了杜甫的《孤雁》：“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落了单的孤雁不饮不啄，不停地盘飞鸣叫，叫声里是对同伴的苦苦思念和执着追寻。谁又能念怜孤雁与同伴相失于万里云天，只落得形单影只的那种幽寂与孤苦呢?我的心里再次涌起了对这只落单大雁浓浓的忧悯之情。我注意到，远处大雁平常憩卧的石阶上，依然泛着一大片米粒的金黄。我想对大雁说，不管什么原因让你不幸沦为孤雁，既然你有了与安职的邂逅，这里就是你温暖的驿站。你要坚强，你不能熄灭了希望。如果你愿意，你就是安职的一员，我们会一直守护着你;如果有一天，又到了雁呜声声，人字掠空的时节，惟愿你驭风而起，一飞冲天，重归雁阵。

　　许是空中飞得累了，大雁盘旋而下，在水面掠起一道水花，又孤零零地浮在了水面。风儿在镜湖上拂起一层层微波，大雁并不主动游弋，只是安静地随着波纹起伏。

　　孤雁落脚镜湖已经整整一周了，守着这只安静而孤单的大雁，望着眼前一样安静而空旷的校园，我不禁又想起了孩子们：那些远离校园，被困在家里的一个个学子，不正是一只只落单的孤雁吗?脱离了可敬的老师可爱的同学美丽的校园，你们各自还好吗?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希望你们没有放下书本，没有放纵慵懒，没有放弃思考;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希望你们在以神兽之名享受父母之爱的同时，也要学会自立自强，也要学会敬孝感恩;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希望你们没有困囿于客厅与厨房，你们要把目光投向武汉，投向湖北，投向整个中国乃至世界。这场人类与病毒的搏杀也是一个大课堂，这堂课让你知道哪些人是护佑我们生命安全的屏障，什么样的优势是独特的制度优势，我们缘何能拥有自信。当然，从这场突如其来的举世劫难中，我们也应当学会敬畏，敬畏自然，敬畏法则，学会如何与自然相处，如何与他人相处……

　　让我们记住：所有的经历都是成长，只要你怀揣一颗不曾麻木的心。

　　孩子们，校园的迎春花开了，连翘花开了，杏花桃花开了，白玉兰也绽满了枝头。那一排排的红叶海棠正攒足了劲，把满树密密匝匝的花苞充盈的如此饱满，却又并不急着炫烂。她们知道，瘟神已经退却，胜利已在眼前。她们在等待，等到你们返校的那一天，她们将和你们的笑脸一起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