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新秋，芦花风软

　　晓来新秋，芦花风软

　　初秋的一天，天朗气清，我又踏上了去幸福的路。幸福是江心洲上的一个小村。我没有在那里工作过，但是对那片芦苇荡却情有独钟，总是对它念念不忘。

　　那时，我在与幸福毗邻的一个村小教书。课余就和同事大章到处去钓鱼、摸虾，踩藕，照蟹。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说带我到幸福的芦花荡去装黄鳝。于是，我有了第一次和芦花荡零距离接触的机会。

　　走近芦花荡，我被它盛大壮观的气势折服了。那芦花荡像一片海淹没了我的眼睛，又像一堵墙堵住了我的视线。那绿色的浪潮奔涌到面前，扑打着我的胸膛，还带着沙沙的呐喊声。站在它的面前，我恍然发觉自己的渺小，似乎一个小小的不敬就会被它吞噬。身边，眼前，那一丛丛、一簇簇肆意生长的是挺拔的芦苇。它们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成了单调的水面上一道亮丽的风景。行走其中，我也变成了一支随风摇动的芦苇，轻飘飘的，暖洋洋的。那种不可言喻的沉醉和安适至今还立在心底。

　　大章沿着流水熟练地放着笼子，狸猫一样。我跟在身后，看到芦笋，惊喜起来，问：“这是不是你经常带到学校去的芦笋。”得到他的肯定，我钻进芦苇丛就拔。大章嘱咐我不要走远之后就跑开了。

　　一般的芦笋瘦小，但是这里却粗大饱满，也许是土质肥沃的缘故吧。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打了一方便袋芦笋。坐下等大章的间隙，我还掐了些黎蒿——别处的黎蒿需要刀割，这里掐还出水，确实不同一般。

　　那天，我和大章满载而归。大章收获了五六斤黄鳝，我也带回了芦笋和藜蒿。那个晚上，大章烧了红烧黄鳝，鸡蛋炒芦笋，腊肉炒藜蒿。我们俩端着酒杯一直喝到月上中天。

　　离开了那个村小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那片芦花荡了，但是睡梦里经常会浮现那片芦花荡，醒来嘴里似乎还有那黎蒿的药香，那芦笋的清香在萦绕。

　　到达时已经是中午，我却却顾不得了，纵身就跳了进去。铺天盖地的的芦花湮没了绿意，雪白开满了芦荡：随风飘散的芦花，棉絮一样，在空中飘来飘去，落在草上，落在树上，落在江面。天地之间，除了白色，还是白色，那阳光下温暖的白让人的心灵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觉震撼。突然，芦苇丛里响起苇鸟的脆鸣。一抬头，三五只苇鸟扑打着翅膀直窜向天空，惊得那如雪的苇花鸟影一样扬起来，闪烁着灼灼的光。耳畔，那清凌凌的带着水韵的鸟声打着旋儿在芦丛里回荡着。视线在芦苇荡里逡巡，原来是几个不安静的孩子在芦苇里闹腾。他们举着芦花秆追逐着，打着呼哨，学着苇鸟啼鸣。他们从一个高坡跳下去，爬上来，换一个姿态又蹦下去，就像那跳水运动员一样似乎在较量着谁的技艺高呢?

　　虽然太阳依然热情如火，但我却已经没有了一丝热的感觉。静静地走在芦花荡里，享受着它特有的氛围和亲昵，心也安静了下来。看惯了灯红酒绿，突然回归到这样一种简单素朴的世界，还有怎样浮躁的心不能静下来呢?就是那元代吴镇的《芦花寒雁图》所描摩的意境不也是在传达这样的一种精髓吗?

　　选择一处浓荫坐下，忽然想起宋代霍安人《满庭芳》中的句子：桐叶霜乾，芦花风软，晓来一色新秋。碧光无际，良夜月明楼。芦花怎么会使风软呢?

　　风从江面跑来，芦花笑了。风也笑了，它是那么地轻盈温软。坐拥满荡芦花，所有的记忆似乎已经不再，只有那雪白在生长、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