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那些年那些梦
散文：那些年那些梦
1
说实话自从1996年奥运会后，我就爱看体育频道，爱看那些戴着金牌的运动员站在领奖台上的精彩瞬间!
那年，我国田径运动员王军霞逆袭女子5000米奥运冠军，被荣为东方神鹿，那段时间祖国上下一片欢呼和庆贺。当时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曾经，体育真的不错呀!要是那时我自己努力或被重视，没准“东方神鹿”是我呢!这可不是瞎想，胡吹冒撂。这个联想一冒出，画面立即就回到了上学时期，学校每年的春季运动会上。
我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运动场地不在操场，是在我们村三队的大场里。我代表二年级甲班，参赛的项目是：跳绳，百米赛，二百米接力赛。
那时爸妈都忙着挣工分，那顾得看这些，于是碎碎脚婆就成了我特邀的亲属嘉宾了。
比赛那天，提前给婆端个凳子，占个好位置，让婆注意我的项目，好给婆显摆显摆。婆喜滋滋说：“看着呢，你细高细高黑瘦黑瘦的，像个打枣杆杆，喔两告告毛盖(羊角辫)是婆扎的，婆还能认错了。”
可是，当我第一场跳绳比赛结束站婆跟前时，婆注视我的眼神好奇怪，又低头看看我的脚，自言自语说：“老远看是你么，近了只听一股风呼呼的一阵响，没看清模样哗啦就不见了，旁边人哈哈大笑，说你看喔娃把孩(鞋)掉了光脚跑呢，的是你?”
我喘着气自豪的说：“没事!正跑着呢，鞋带带断了，没管它，我跳个第一，完了还得奖呢。”
婆弯下腰，硬把我脚抬起，抱怀里使劲抚摸，心疼得说：“看这瓜女子，这阵子脚底坑坑还没下去，还说不疼?”
晚上收工了，婆给妈说：“你没见娃手里喔跳绳，像两翅膀，哗啦就不见了，喔怕是毛驹驴转世的，还是光脚呢。”
不是吹呢，第一次参加运动会，三项目全是第一，都拿奖了。
老师开班会表扬我，他说二百米女子接力赛，不是把我安排最后一棒，第一就丢了，多亏我最后的冲刺!
哈哈，从小学开始参加的运动会，哪回不是凯旋归来。每回都几张奖状，妈说奖状喔纸硬硬的，铰鞋样不走样挺好，所以从此我家的大小鞋样都拜托了我的运动奖状。
你说当看到王军霞被称神鹿时能不浮想联翩吗?
2
其实没成体星，说来也怪我妈。
从小学到初中，我们是在响应“锻炼身体，增强人民体质”这样的口号中度过。
记得六年级的时候，有了专门的体育老师，他是九队的王老师。
有次上体育课，王老师教我们扔铁饼。
老师做了一番示范后，同学们一个个轮着扔，第一遍轮过了，就我扔的老远。
王老师表扬说：“大家要像———学习，她的姿势到位，轻松自如。下来让她再给大家示范一下，大家看好了。”
我出队列，从老师手里接过铁饼。沾沾自喜的想：前面是冒撂呢，还得到老师表扬了，这次可要认真点。心里默默运着劲，拿铁饼的右手前后摆动着，默数，一，二，三。右手画弧，铁饼飞出去了，身子后倾，左腿稍弯，右腿来一个扫堂腿，转身还没等扫堂脚着地，只听
“哎吆喂!”
“我娘娘!”
“像飞过墙了”“……”
一片吵嚷伴随着哈哈大笑。等我立定，没一个人看我，都伸长脖子朝墙外铁饼飞出去的地方看着。
我看体育老师，我们眼光正好相遇，他表情怪怪的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但还是摇摇头，让几个男生去墙外寻找铁饼去了。
这段围墙在一队的几户人家的窑洞背上。我怔怔的想：这能怪我吗，喔墙高那么点儿，爱走截路的调皮捣蛋的男生，翻墙像跨栏一样，我又没用多大劲……想归想，也不敢言传，贼出出发愣。那几个男生跑进来了。领头的同学给老师告状“王老师，铁饼把人家柿树股股都砸坏了，几个柿子都落了，要不是柿树挡着，铁饼怕飞小峰家院里去了，我爬窑背看了，小峰她妈的浆水盆盆还在院当中呢，险些把小峰家浆水盆砸打咧!”
“就是的，就是的!错一线线就砸上咧!”后面几个异口同声的作证。这回王老师也笑了。从此我再也没敢扔过铁饼。其原因，不是怕再次扔出墙外，是因为我妈的一席话。
没过几天这事就传妈耳朵里了。妈数落我：“一村人都笑话我生个瓜女子，把人家浆水盆砸打了，多亏人家没找咱赔，老邵(我村烧瓦盆的)家喔泥盆盆一个都两块钱呢，咱能赔得起!女子家要学周整个，碎碎个娃没个掂量，让人看笑话。十几岁的人，你瓜劲么大，别人一看就是个二杆子，半吊子，二百五，將来那儿找个婆家。”妈逮着我就唠叨，那阵饭时不是实在太饿，我都懒得回家。
每次妈一开口，我心里就一个劲狡辩，想说不是那么回事。可是，那时的娃不敢和妈顶嘴，不然会招来扫帚疙瘩。挨打都不在话下，最主要的是，我们村里的那个“二杆子，半吊子，二百五”脸漆黑漆黑的，一年四季就两发型：不是光葫芦，就是满头柴草乱发像个造窝鸡。人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女子。妈肯定的说我就是个二杆子，半吊子，二百五。那时都害怕死了。
我老天爷!从此我知道了，将来找婆家还看力气大小，从妈妈口里听出，好像人家要的是力气小的女子。怪不得大多女同学做个早操，像吆蝇子呢，还装模作样的说，把人能挣死，原来是装的，怕没人要了。
那时我也有点怕自己剩下，更害怕成了二杆子，所以就学乖了，在使用力气上，收敛了许多。
现在每看到田径运动会上那金牌，我就不由得想起我，被妈妈扼杀了的世界级铁饼选手!
3
嗨，这种自恋一发不可收拾。
2008又是世奥会，我每天都数着祖国的金牌，那天举重运动员陈燮霞打破世界纪录。当镜头转换到她家乡，记者的话筒对准她妈妈时，她妈说：喔女子从小就力气大，十来岁就下地和大人背甘蔗，大人背多少，她背多少。听到这儿，我脸就涨红了，一下子就急了，哼!她十来岁力气大，我十来岁力气小吗?!
小时候，我家吃的是井水，井有几十米深，每次绞水，爸摇辘轳我就坐在对面的石头墩墩上帮爸爸拽绳，爸说我碎碎个女子比婆有力气。这是感觉告诉他的，其实让他见证碎女子力气不是一般大的是，有天绞完水，爸和妈抬着梢(能装两小木桶水的大木桶)前边走，我就试着提起了比我高不了多少的小木桶，跟后边，尽管是双手往上提着，可是等爸从窑里转身，我已经快到窑门口了。只听爸惊呼“快放下!”
其实我往上举着的双手也困了，手稍一落，“腾”地桶着地了，满满一桶水溢出来了，溅了两腿两脚，我发愣了。妈也闻声出来了，她比我爸还吃惊“娘呀!这瓜女子，咋这么大力气?你才比桶高多点?!再不敢弄了，力没长圆，看把你挣的不长了，成个地游游了，就没人要了!”在妈妈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我通红着脸虽然点了点头，可心里却不服气，真的认为不太沉重，有那严重吗?
你说那时如果爸妈不忙着修理地球，重视我这个力气，让我发展个特长，那世界纪录还等得到2008年打破!怕早都被我给征服了!那五星红旗，那奖牌，那国歌……想想都美死了!
如果镜头对着爸妈，我的这段事实比背甘蔗怕精彩的多吧!都怨他们怕把女子累的不长了，成剩女了。唉!生生把个举重体星给耽搁了!如果那金牌是我的，他们可能也随我漂洋过海，看异国风情呢!
唉!没远见的人!
4
细细想来我的体育天赋，被我每天吃的五谷杂粮，滋养着，就算再压制，它还是存在我的血液里，有增无减。
上了高中，那时一心想着考大学，体育课都懒得上，爬教室记英语单词。但是有些活动是推不掉的必须参加。
就像一年一度的冬季越野赛。高二那年，团书记命令我必须参加。从学校出发，顺着通往刘家洼的大路跑出罗家岭村出口，再从罗家岭沿着西兰公路返回学校。我没歇没停一路轻轻松松的跑着，边跑边看，自己好像还在前头，心想这一回不能拿第一，不能让人家再次看妈的笑话。所以就有意慢点，结果还得了第三，又拿个奖品———个没塑料皮的薄笔记本。早知道第一名的笔记本不但是塑料皮的而且厚度还是第三名么两个厚，我就不管妈的感受了，就拿到那个厚厚的有塑料皮皮的奖品!唉!
越野赛结束了，教育局组织高中篮球比赛。体育老师动员我参加。她说让我做替补队员，就是说谁不行了，我凑个数。因为我平时不太打篮球的。主要是他强调：礼拜一去礼拜五回，管吃管住，一天学校还给补助五毛钱。这回为了五五两块五毛钱，我没和妈商量私自去了。
赛场在县体育场。县一中，二中，还有杨洪中学，杨汉中学，临平中学。我们是阳峪五中女子队。
先是老师抓阄，两学校比赛，胜方再比。第一轮老师抽到的是二中，老师没信心，说我们是临时凑合的队员，怕不行，打这一场怕就被淘汰了。谁知第一场我们胜出了。最后是我们和杨汉争亚军。
那场争夺赛打的很辛苦的，比分一直拉不开，我们比对方差一个球分。剩最后十几分钟了，我方老师要求暂停。老师重新调整队形，把我调到篮下，说通过他观察，我个子高，投球手法好，叮嘱几个外围和主攻，尽量把球传给我。
哨子响了，我们握手打气，跑进赛场。果然入场第一个球就传到我手里了，我猛的避过防手，急了抱着篮球大跨步跑，默默数着—，二，三跳跃!投!中了!同时裁判哨子也响了，我心想：完了!完了!只急着给进扔，怕又犯规了。谁知紧跟着一阵哗哗的掌声。我看见领队陈老师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后来知道了，我的喔动作是标准的三步上篮!看又是不学自成!看咱喔天赋!
进了一球，比分平了，对方队也不示弱，防守越来越紧，球再次传到我手里，我面前站两防守，真的很难进了，我左晃右进，左进右晃没成功，强攻结果对方防守犯规，我罚球三次!
时间只剩三四分了，老师打手势，我定定情绪，站罚球线上，眼盯篮环“啪，啪，啪”“哐嘡”中!一阵掌声!
裁判传球，“啪，啪，啪”“哐嘡”中!
唉!第三次失败。这时时间被我压的不到一分钟了。
对方发球，球还没传到篮下，哨子响了。我们以高出对方一球争到了亚军。
同学老师把自己的辛苦全忘了，都把功劳给了我!
记得陈老师高兴的，还自掏腰包，请我们吃了豆腐脑。他还特别表扬我了。现在还有点抱怨陈老师，你咋不建议我考个体校呢。
所以，现在每当看到女篮的队员，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如果自己是一名篮球运动员，说不定，女篮和女排一样出色呢!我或许也像铁榔头一样!我想国人应叫我“神投”吧!不行!“神投”和“神偷”一个读音，叫不好咱不成了“三只手”“一惯盗”了。得叫———“神…”“神……”唉!神了半天还没弄出个比“神投”更恰当的神啥，姑且就喔样叫吧。
唉!多么可惜，那时的我和妈咋就死脑筋，只知道女子只能考大学，咋不知道也有个体育大学呀!还有我那陈老师!你真的没发现我是个天才吗!如果你那时推荐我上体校，说不定省队，国家队……金牌!呀!我的体育老师，陈老师，张老师!那金牌就是你火眼金睛挖出的呀!说不定你也和我一起飞出飞进了……说真的这种激动有时折磨的我头昏脑胀，还一个劲的傻笑。
5
事实是，后来我们那届的几个男同学考省体校了。他们的文化课也不出特。主要是体育生的英语不加总分。
看着我胡怼冒猜的那十几分英语分数，我心里拔凉拔凉的，流着泪整天抱怨我初中的英语老师……
唉!这个“神投”，你咋总给这个老师那个老师找事，咋不觉醒，咋不狠自己一根筋呢，咋没报考个特长生——体育呢!把个体育之星就这样耽搁了!
种了半辈子地，只能做一辈子饭的我，看着不论是那个项目的体星，只要站领奖台上，五星红旗在悠扬的国歌中自豪的升起，那黄灿灿的金牌给脖子上一挂，发奖人的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者激动的握手，我的热血就沸腾!老觉得那金牌该挂自己脖子，被抱着的应该是我。
说老实话，一生除了成功的生儿育女，其他一事无成。老了老了，还不死心，想入非非的。就爱打开体育频道，看历届的奥运会!盯着金牌联想—幻想—梦想!自醉其中!
除了金光闪闪的金牌，其它的还真懒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