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又见枳壳花

　　【散文】又见枳壳花

　　在家乡罗坊镇六元村，枳树是仅次于橘树的一个树种，每家每户至少都有几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枳树与村庄、村民亲密无间，在房前屋后，随处可以看到它们婆娑的身影，因而它们清芬的气息，经年萦绕着我们。枳树形体硕大，叶子墨绿，枝条上偶尔还生长长刺。蝉与鸟喜欢栖息于枳树上，枳树是我们这群伢子最亲近的树。

　　前些日，我又一次来到家乡，满眼处处春风枳壳花。思绪又回童年时光。

　　清明时节雨如烟，枳树浑身滴绿，湿漉漉的村庄上下氤氲着一股气味，这气味清、香、甜兼具。太阳出来了，阳光一蒸，香味浓郁得似乎伸手可以捉住。仔细瞧，才知道绿叶丛中的枳花一串串挂满了枝头。从颜色和大小来说，枳花是最不起眼的花，瓷白色，花蕾比小拇指的指甲还小，可是它凭着自己炽烈的香味，惹来了成群成群的昆虫，最忙碌的是蜜蜂，在花间飞上飞下，嗡嗡不息采集花粉花蜜。那时，我在六元小学读书，我的语文老师就是后来享誉全国的蒋国珍老师。小学校后面就是丛丛枳树，每到花开时节，嘴馋的我们，总要掐一根稻草芯，做成吸管，插入粉黄的花蕊里，闭上眼，用力一吸，半管蜜糖滋溜一下吮入口中，甜味从舌头上弥漫开来，传到全身各处，把人都甜酥了。枳花蜜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蜜，有清热、去火、平喘、化痰之功效，最适合平时咳喘的老人滋补。每到这个时节，总有养蜂人到我们村里，选一背风向阳处，摆开几路蜂箱，经营自己的甜蜜事业。课后，我有时看见晒得黑红的养蜂人在割蜜，还看见养蜂人悠闲地坐在树下，用钢笔尖似的小勺子从一眼眼蜂房里勾着蜂王浆，偶尔将勺子放进自己嘴里，吮一下，脸上一片陶醉之光。后来读到“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村园门巷多相似，处处春风枳壳花”等美丽的诗句，私下就想:长大了养养蜂，与枳花相伴，也不失为一着美事。

　　村里伢子的成长史，其实就是枳树的生长史。栽好早禾后，枳花落尽，花柄处结出一粒小果果，小果果吸吮着露水、阳光，一日大似一日。有些小果果经不住风吹雨打，从枝上掉落了，噗噗落在树下的泥土，这又成了我们的日课——我们每天都要捡枳子，将衣兜装满，带回家，用清水漂一个星期，就可着手做成一道凉菜：将枳子用刀碾碎，装在瓷碗里，拌上蒜泥、辣子、酱油、味精等佐料，条件好的，还可加上麻油。这道菜最下饭，但枳子有加快肠胃蠕动之功效，害得我们常常肌肠辘辘。有些人家捡得枳子多，还可拿到集上出售，以贴补家用。

　　枳树全身都是宝，除了枳花蜜、枳子之外，枳叶、甚至枳刺，都可为村民祛病健体。村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常从门前的枳树上，捋一把枳叶，清洗干净，煎15分钟，滤净树叶，就着汤汁，下一碗挂面，热热地吃了，休息、发汗，不日风寒就可消除。

　　枳树最大的作用当然是它的果实。七月中旬，是枳树果实采摘时节，我们这里有专门采摘枳果的工具，叫“撑镰”，长杆上套一个小镰刀，撑、钩两用，由于枳树高大，这个工具对采摘很重要。采摘枳果的重要力量，便是我们这群伢子，猴子似的爬上爬下，最难摘的果实，也被我们一一拿下。农村责任制以后，我们家分了3棵大枳树，其中一棵头年摘了4担果实。婆婆岔脚坐在条凳上，将果子一个个拦腰切开，切开后的两半枳果就像两朵好看的菊花，散发出刺鼻的清气。每年晒枳实的日子，都是一年中最热的天气，晒枳实的事，大都落在我们这群伢子身上。这是农家一笔重要的收入，容不得半点闪失。枳树的果实晒干后，叫枳实或枳壳，是每个中药铺必备的一味良药。据《药品化义》：“枳实专泄胃实，开导坚结，故主中脘以治血分，疗脐腹间实满，消痰癖，祛停水，逐宿食，破结胸，通便闭，非此不能也……那些搭配在方剂里的枳实，将自己一生的梦与痛溶化在汁液中，苦是苦了点，可不知为多少病人解除了疾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