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寂寞的香气
时光里寂寞的香气
野草莓。
再一次看到这种野果,是在外婆的旧村子的山头上。
一大丛。许多还开着白花,少数结着小小的果子,果子大多都还是青青的。
细细的寻找,终于还是寻到了一颗成熟了的。色深红,晶亮,玛瑙一般。
欣喜。
把它摘下来,放手掌心上,细细的端详。
圆状的果子,内里又分成一粒粒,色鲜红,汁鲜红,不是什么名贵的山珍野味,只一份童年的记忆。
多少年来,一直温热在心头。
时光流逝,山河变迁,可这种野果依然还是生生不息,只要你留意,许多地方还是可能见到。
当然,这只能指乡间。这样的美好,这样的美味,也唯有到了乡间才有。
放手心里端详了半天,最后不舍地放到嘴里吃。酸酸甜甜的味道,令人回味。
说起这一类的野果,山头还有许多,只也需要缘份才能看到了。
匆匆的相见,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感伤,内心里,只记着当前的好就是吧。
外婆的村子,在山顶上。曾经的岁月,这里的一切我是熟悉的,只是如今村人都在山脚下新建了房子,一家一家都搬走了,无人再居住在山顶上。村子荒废了,,只留下屋旁山头上那些不知年月,默默在此深情守候的果树草木。
没有走进村子里面,只在外围转转。
看到的,那棵沙梨树还在,看到树上还结着一个果子。小的时候,曾经和表弟妹爬树上摘过。记得沙梨树的旁边还有一棵好大的油甘子树,油甘子树细细绿绿的叶子,通常外婆家的枕头里面的用料都是用晒干了的油甘子叶做成,松松软软的,一股草木的清香。
油甘子吃得多了,那一种先苦后甘的滋味,到如今依然充满着味蕾,挥之不去。可是,那棵高大的油甘子树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那年那月枯掉死掉了,,还有上坡小路旁的那棵皂角树,也应该是死掉了吧?反正就是看不到了。这一棵树,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小时曾和表妹拾它落在地上的果实来洗衣服,果呈深褐色,和了水就会有泡沫溢出来,和肥皂一样,可以把衣服洗净。
小路依然,小河水也依然,只是多了许多年月而已。年深月久,有的屋舍破败倒塌,有些还完好如初。建在外围的猪栏都还在,记得舅母家养的几百斤的大肥猪,好几头,我也亲自喂过,隔空里,似乎还能听到猪争食时发出的吼声,随风而过,渐行渐远。
大门口处,有好几棵柏树的,当时矮矮的很茂盛的样子,翠绿翠绿。时光过去了许多年,柏树还在,只是长高大了,变成凋零苍凉的样子了。外围的那片坡地,当年种着满满青翠的竹子,还有屋后面的那棵肉桂树,上次回去的时候去看过,原来位置的那棵早已不复存在,可是在不远处又长出来一棵,看着有点像又不肯定。姨见状,摘了片叶子来吃,我也摘了片放嘴里,咬了几下,所有的记忆就都回来了,那么熟悉的味道,少少的苦涩,辛辣,辣后又满嘴回甘,带着香味,非常的提神。那一刻,看到肉桂树死后重生,真是有说不出的开心。
这一次,没有到后面去看望那棵肉桂树,没有入到村子,屋舍里面去,可曾经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人事,依然是历历在目,萦绕心头。
那年那月,我的外婆,坐在大厅里的织布机前织蚊帐,我们几个小孩子在旁边看。看着外婆左手推机,右手拿梭,一梭一推,如箭一样来来回回,不一会就是一大块的布出来。现要想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样的一句话,这种感概,可不就是在此情此景里得来的吗。那织布机吱吖吱吖的声响,带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光,外婆拿自家种出来的麻线织布织蚊帐分送给孙子孙女,连我们外孙女也不落空。那是外婆留给我们的嫁妆。那张蚊帐,我出城来的那一年送给了姐姐,没有带出来。一大床麻做成的蚊帐,一针一线都是外婆的温暖和慈爱,我没有带走,辜负了外婆的心意,现在想来,真是懊恼,不应该。
和先生在屋舍外面留连,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好好的天,无端端的那来那么大的风呀,好奇怪。当时没有多想,现要想来,当是我亲爱的外婆知道我们回来了来给我们打个招呼吧?
世事难料,冥冥中自有安排。
屋子里面,似飘过来烤烧饼的香味。心底,依然记得,那年那月,我和表妹娟,外婆,四舅母和十二舅母在厨房里面做烧饼,我负责看炉里的柴火,外婆和十二舅母做饼,四舅母烤饼,娟比我小,帮不上什么忙,只吵着要吃饼。用柴火猪油烤出来的饼,真是香哪,我和娟都招架不住,只吵着要吃。
等到饼出炉了,热烫烫地,急不可待地放嘴里大吃起来,糖的甜,芝麻的香,刚烤出来的酥脃,都使得我们没有办法抗拒。
这样的记忆,这样的美味,成了我日后的永远的念想。
那情那景,那时彼时,虽走得很远了,可又明明还在眼前,有香气萦绕环绕。
上坡的右边通往舅母的菜园,那时候有一树的木瓜,还有一棵梨树,开白花,记得有一年,我和两个舅母在开满梨花的树下留影,其时梨花胜雪,美了一方天空。两个舅母架着我手,一左一右,笑盈盈地,就那样陪我走过了许多岁月。
一年年,一月月,时光已是渐行渐老了,,外婆,走了,小舅,也走了,四舅母今又中了风,坐在轮椅上,行动不得,十二舅母多年来一直随了女儿去了城里住。这一转眼间,似乎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无力改变一些什么,唯有心头升涌的怅然和祈愿,如风,如雨,如露,如眼中那一滴清泪,如了花的香气,流淌于一经一脉,穿越时光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