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母亲的老油灯
留住乡愁 母亲的老油灯
玲珑剔透的玻璃高脚上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黄橙橙的铜头里吐出一根白灿灿的灯芯,这便是我家那盏跟了母亲大半生、伴随我与姐兄们成长的老煤油灯了。这件古朴中透着憨态的家什,浸透了母亲一生的希望与坎坷、痛苦与欢乐,一直是母亲的珍爱之物。
母亲小时候,家里很穷,唯一用来照明的是一盏瓷碟做的麻油灯,很暗很暗。所以有盏明亮的煤油灯,便成了她儿时的希望。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又有了一个更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读书。母亲常说:那时候,她想上学都快想疯了,好几次她尾随上学的伙伴去看学校。为了上学,母亲不知恳求过多少回,可外公总是不答应,说,女孩子,迟早要嫁人,让她读书白花钱。
后来舅舅生世了,母亲便愈加不能上学了,因为从此带弟弟成了她的任务。直到舅舅上学的那年,母亲求外婆与外公商量,让她与弟弟一起上学,好照顾他。这样,己是13岁的母亲终于被外公准许上学了。当外婆拿出自己一半积蓄,要去买盏煤油灯以备姐弟俩晚上读书用时,母亲高兴极了,抢过外婆手中的钱,一口气跑到几十里外的镇上买回了这盏漂亮的铜头油灯。
母亲读书时,必须承担家中洗衣、做饭之类的杂务,农忙时还得停学回家帮忙,所以她只有晚上才能坐下来断文识字。为〞糟蹋〞家里的煤油,她没少挨外公骂,迫不得巳母亲常半夜起来乘外公睡着时偷学。就这样在断续的三年里,母亲学完了小学五年的课程。就在母亲亲即将拿到小学毕业证书时,外公说什么也不让母亲读书了,理由是:舅舅大了,母亲也该嫁人了。
也许是把圆梦的希望寄托在儿女身上的缘故,母亲她们在极其贫困的生活状况下,坚持让我们五个儿女读书。这对当时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何等的艰难。我不知父母是如何维持的。只记得我们上学时,他们几乎每天日未出而作,日落后回家还要搞些织网编席的副业。为能找点零花钱,给我们买纸笔、凑学费,又在门前开了块很大的菜地,在屋后种满了桃梨。等到桃梨成熟、蔬菜上市的季节,我们早上就难得见上父亲一面了,因为他总是天没亮就挑着担子到几十里外的镇上赶早市了。如此20年不辍,父亲在47岁就再也无法挺直他那本就不高的身躯辞世了,母亲也在风霜的洗礼下过早地苍老了。
母亲读书不多,不能辅导我们,但无论我们学习到多晚,她都陪着。在做作业时,我总奈不住那份安静,常弄出些响声来。每至这时,母亲便会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我,眼光虽不严厉,可总让我一阵心悸,觉得其中蕴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就这样,母亲的读书梦在老油灯下延续,也终于在老油灯下由儿女们变成了现实。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姐弟五人都顺利地完成了中学学业。
在我结婚时,母亲特地为我送来了这盏老油灯,说是我常写文章或许能用上。起初我像母亲那样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可后来,渐觉它与家中的现代气息极不协调,便在几次转移后,将它遗忘在了墙之一角。
母亲辞世十周年了,每每想起过去的往事,我心中不免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前些日子,我在打扫卫生时又翻出了它,并将它仔细擦拭后,放在橱柜里好好珍藏。
啊!老油灯,母亲的老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