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暖暖的灯光
散文:暖暖的灯光
偶尔有那么几个晚上,喜欢在家里关灯之后,对着一两家偿未休息的邻居窗户里的灯光发呆。
我住一楼,四邻皆非有钱人,因为有钱人或住别墅,或住高层,没有机会与我为邻。住在我对门的,是一对年龄和我相仿的夫妇,儿女双全,父母健在,生活平静而温馨。丈夫大概是个包工的,有一年腊月,我在楼梯口抽烟,听到他打电话苦苦挽留哪个单位的会计一起吃饭,紧张到声音都变了腔。他们家做息很规律,比我关灯早,我只有在每年正月的某几天才能在阳台上看到他们家阳台上通宵亮着的灯,暖暖的,甚为温馨。
我的正面,是一栋很漂亮的厂房模样的平房,原本是租给人开菜铺子的。听说是房子的主人做生意赔了钱,卖掉了原来的住房,然后搬过来住了。前两年,他们家刚生了小孩,房子里的灯每晚都要亮很久。照顾孩子,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的靠东的一旁,是一堵不高不矮的围墙,围墙的背后,是一户盖有两排瓦房的小院子。我透过家里卫生间的窗户可以看见他们瓦房的一部分房顶及一部分屋檐。他们好像不常住,偶尔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和夫妻的吵架声。但是从每年的大年三十开始一直到差不多整个正月,他们家北面瓦房的屋檐下会挂一只小小的灯笼,暗暗的,暖暖的。不论贫富贵贱,中国人对于过年的相关传统,历来都是重视的。
我的后面,是一处相对破旧一点的小房子,不知道房子里住着的那家人是做什么的。白天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他们晾在房子外面的衣服,偶尔也会看到有人爬上屋顶转动电视锅。这处房子里的灯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比我家的灯关得迟那么一阵子。我猜想,这家人大概是正在洗衣服或者做其它白天没做完的家务,或者是家里谁下班比较晚然后晚饭吃得比较迟,亦或是一家人有晚饭过后搓一阵子麻将的习惯。不管他们家因何亮着灯,那灯光总让人感觉暖暖的,让人不由得去设想灯光里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场景。 和我后面那处小房子背靠背的,是一家临街的装修很上档次的饭馆。有一段时间,我试图找到根据,证明饭馆就是小房子里住着的人开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心里默默地希望自己看到或听到的一些人有钱,或者说是希望他们少几分因为缺钱而忍受的沉重。我曾经求教于百度,有人认为,我的这种心理基本属于一种朴素的同理心。 夜晚在家里望着邻居家的灯光发呆,思绪有时候会一猛子窜到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我正在读初中。从小镇上的初级中学到我租住的农家小院,走过一截油路后,需要左转再走一段土路。土路一边是长了一些树的耕地,一边是老城墙下一排人家。有一天下晚自习,我独自在土路上偶遇通常只会在白天才会出现在学校周围的一个女疯子。我发现女疯子后,随即握紧了卷在手里的英语课本和数学练习册。女疯子发现我后,随即跟了上来,紧跟在我身后走。于是,周围气氛的紧张度得以升级。我暗自后悔自己没有背书包,更后悔没有带上自己那只铁的文具盒。我不能转身主动出击赶跑疯子,那样的话情况说不定会更糟。我只能一边保持战备状态,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眼睛急切地找寻着自己租住的农家小院里那熟悉的灯光。 10米,20米,30米……,突然,我眼睛一亮,看见了那来自熟悉小院里的熟悉的灯光。我猛地撒开两腿往前跑。
疯子大概是迟疑了一下才开始追我,她貌似穿了一双拖鞋,脚步声时有时无,跑得并不快,我大概只用了半秒钟就甩开了她。奔跑过程中,我追上了勾肩搭背左摇右摆的弟弟他们一伙人。 "你跑啥?" "疯子,疯婆娘来了!" "好锤子呢!快跑!疯婆娘来了!" "疯婆娘来了!疯婆娘打人了!……" …… 轰隆隆的跑步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声,像一阵风从土路上刮过。 一个从路边一处旱厕里猫着腰窜出来的小伙伴也加入了奔跑的队伍。边跑边问:"咋啦?啥咋啦?" "疯婆娘追来了!快点跑!" "没有啊?疯婆娘没有来啊?" 大家停下奔跑的脚步,早已不见了女疯子。那个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小伙伴随即褪下裤子擦起了屁股。 "你亏你们先人呢!在大路上擦沟子!" "你们才亏先人呢!叫个疯婆娘吓得像一群野骡子样的跑!害得老子出这号洋相!老子现在不擦,糊脏了裤子你们给我洗?" …… 大家完全顾不上提说女疯子了,迅速加入到了谁更亏先人的争论当中。
于是,又一轮吵杂声响起,震得周围的夜空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多年后我想起了这件夜晚偶遇疯子的往事,觉得多亏了当年那来自熟悉小院里的熟悉的灯光,给了我挣脱恐惧的勇气。要不然,没准就会给一个文弱少年留下一个长时间的心理阴影了。光阴茬苒,很多往事,已逐渐模糊。那些来自熟悉人家的暖暖的灯光,曾帮助我从容地走完了一程又一程的夜路……。 又一个冬日的周末,夜幕降临,我爬上老家村头的那座山,经过一大片星星点点的灯光,然后依次经过二伯家的灯光、大伯家的灯光,回到了自家的小院。暖暖的土窑洞,暖暖的灯光,在无言中诉说着暖暖的人间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