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抵达故乡]当我们历经艰难终于抵达故乡的时候
辽南8月,雨季的特征极为明显。一场接着一场的中到大雨、大到暴雨甚至大暴雨,把人们浸泡得心烦意乱。 报载,8月3日至4日7时,大连普湾新区(普兰店市)普降暴雨、大暴雨,局部特大暴雨。大雨引发洪涝灾害,因强降雨和碧流河水库泄洪造成:农田受淹,房屋进水,道路冲毁,桥涵冲毁,桥梁、过水路面冲毁,河堤损坏……沿河各乡镇立即组织低洼区群众撤离,其中:城子坦镇×人、墨盘乡×人……
早在读到这则新闻之前,我听说碧流河水库要泄洪,我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害了!
“害了”在大连话里是“坏了、遭殃”的意思。在我多年的经验里,碧流河只要大面积泄洪,位于碧流河下游入海口、地势低洼的城子坦小镇就“害了”——准保被淹!
不幸被我言中,城子坦再次成为新闻热点:农田受淹,房屋进水,道路冲毁,桥涵冲毁,桥梁、过水路面冲毁,河堤损坏……
这样的字眼让我心惊肉跳,这样的新闻令我不忍卒读。
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对于雨水,我有太多的记忆!
我出生在城子坦北部的墨盘乡,与城子坦同属于碧流河流域。碧流河水库是大连人的水碗,对于一个严重缺水的城市来说,碧流河水库无疑是大连人的命根子。
我为生在碧流河边上而自豪。多年前,我写过一首诗,题为《故乡是一条河的名字》:
在异乡屡屡提及的一个名字/与一条河有关//缘于这美丽而极富质感的名字/故乡/不再是一个遥远而空洞的词语/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幸福/却在交谈中溢出眼眶/淹没了梦中的村庄……
我老家的河就是碧流河的支流,我从小就在河里洗澡、嬉戏、捉鱼,看妈妈和婶子大娘常年在河里洗洗涮涮;遇上发大水,我就和小伙伴儿跳进浊浪翻滚的河水里,打捞上游冲下来的树枝、倭瓜,有时还有鸡鸭鹅狗甚至大肥猪;也就是在那时,我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游泳。
然而,我在外面玩得起劲儿,家里可“毁了”——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
与“害了”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毁了”,根据语境的不同,大连人会准确地使用于各种特殊的场合:“毁了毁了”,充满惋惜之情;这下“可毁了”,加上一个“可”,事故事件都有了上升的空间。
老家的房子,3间老式瓦房,由于年代太久,谈不上四壁透风,但阴暗潮湿。每逢下雨,多处漏雨。这时,家里的脸盆、饭钵都派上了用场,地上炕上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与檐前的雨帘形成呼应,宛若天籁之音。爸爸时有苦中作乐的劲头儿,吟诵几句《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句子,妈妈这时积压已久的怨气喷薄而出:你真膈应人,我们娘儿仨跟着你受苦受难,你还有脸在这儿吁叨!
“膈应人”是烦人的意思,“吁叨”是罗嗦的意思。两句大连乡下俗语,道不尽妈妈多年的哀怨!
后来,我家举家迁到小镇城子坦,住上了爸爸单位的家属楼,不再为刮风下雨犯愁。但位于低洼处的城子坦百年老街春满街,但凡发大水,无一次幸免。据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春满街上的百货商店一经发大水,被浸泡的食品衣物随后都会减价处理,城子坦周边乡村的老百姓趋之若鹜。
1994年那个8月,城子坦再度被淹。当时我在小镇上的供电站工作,我有幸参加了那一年的抗洪抢险,至今记忆犹新……
城子坦人对于发大水见怪不怪,对于突如其来的洪水有一种临危不惧的劲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如我一样,对雨水的到来有一份诗意的期待,但我总觉得,为保住大连的水碗付出些什么,他们从不计较,或者很享受这样一次又一次“洗礼”。洪水退去,他们还在春满老街上安居乐业,从不想离开。
雨水抵达故乡,我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